期末考试终于在忐忑中降临了。考试的前一天晚上，荔雪和剑一足足复习到了凌晨一点才睡。第二天早上，他俩就着面包狂灌了三大杯提神饮料——没想到理论考试却考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论述题，恰是孟文典同他俩说过的内容，简直喜出望外。

“终于结束了……我现在只想躺个三天三夜再说。”荔雪枕着自己的胳膊，一走一颠，书包在她的肩上晃荡着。

“你也就说说而已。我看你就是闲不住。肯定明天又要拉我去哪儿哪儿。”剑一吐槽了一句。

“说起来也是哦，咱俩还得干活儿。前几天的政务还没批呢。”荔雪突然停下了脚步。

剑一翻翻白眼：“我倒宁愿没听到你说这话。唉，责任越大越累啊。”

“你们俩怎么这么没精神？”珈凉方嗣从后面追了上来，却被无情地忽视了。

“小唯，真是太感谢你的笔记了！”荔雪直接冲着他身后的珈凉唯去了。

剑一警觉地看着方嗣：“学长，你是又要诓我去请客吗？我今天没带钱包。”

方嗣摇摇头，一脸的无奈：“你在瞎想什么呢？我有这么无耻吗？”

剑一的眼神回答了一切。

方嗣：“……好吧，我就是来提醒你们一下，考完试还没放假，还有个学长见面会，以及还有一个暑期的课题。”

“又要做课题？我记得上次是下海来着？现在还是组队吗？”荔雪十分无奈地拍拍脑袋，“突然觉得自己一下子老了好多哦，以前对这种事情还很感兴趣的。”

“学长见面会？是来的高三的吗？”剑一倒是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嗯，听说是高三的三个，stn班的南楼辰越和普通班的顾语冰、颜莞尔。明天学校门口的公告栏会贴出通告的。”方嗣笑了笑，“说起来，你们那个课题其实可以写一写你们暑期批的政务，然后自己给盖个章，不就结了？”

“哇，这种自己给自己批复的感觉……迷之……”荔雪夸张地做了个鬼脸。

“对了，小六明天就出院了，晚上我们聚一聚如何？”珈凉唯提议道。

“也喊上阿勒和景年他们吧，感觉很久没见到了。”剑一补充道。

于是第二天晚上，一群孩子在珈凉家吃了一顿晚宴。珈凉方嗣作为唯一一个二年级生莫名有点尴尬，后悔没喊野笑萸来——不过她确实也一直躲在实验室里，找不到人。

“两年后的双十大会，大家都去吗？”荔雪问道。

“我会尽力的。”时景年认真地说。

“嗯！到时候可以一起！”宁柠鹿笑着回答。

“这个好像是有两个途径的，听说可以通过擂台赛，也可以通过推荐信。我们学园应该占了不少比例。”珈凉唯若有所思地说，却不动声色地避过了回答“去”与“不去”这个问题。

“那可得记得给秀绮哥捎一份推荐信。虽然以她的实力，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吧。”剑一说。

风祈勒点点头：“不出意外的话，会去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你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风祈勒竟难得地红了脸：“现在还不能说。”

一时间众人心里都是胡思乱想了一通。甚至在散场回家的路上，荔雪还同剑一唠叨了几句：“你说阿勒会不会是喜欢上了别的人？”

“不知道。很久没见着他了——不过，听说他好像经常同南楼学长在一起。”剑一回忆道。

“什么？那个王子吗？”荔雪的心中警铃大作，“不会吧？这……”

“你是不是想太多？”剑一无语地摸摸她的头，“我想大概是别的什么人吧。”

“别的什么人……”荔雪顿了一下，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说实话，虽然知道事已至此，阿勒若是能走出来也是好的。但想了想觉得，是不是从此世界上又少了一个记得她的人呢？”

剑一一愣，摇摇头安慰她：“不会的。我觉得阿勒不会是那种人。”

荔雪背对着他，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语气萧索：“古籍上说，‘江畔何年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时间一往而不复返，过去的东西都在流动中消逝，到底什么才是永恒的呢？我听说，哪怕是刻在石头上的字，也不会永远存在，终有一天会风化成沙。”

剑一纠结了半天才答道：“总会有人知道，有些东西曾经存在过。‘存在’的意义不正是因为有‘虚无’这种对立吗？”

荔雪没回头。晚风习习，吹动了她淡紫色的马尾。她又幽幽地开了口：“那你觉得，到底是什么决定了一个人存在的独立性呢？基因会有双胞胎，会有克隆；性格和记忆到底哪个才更能决定一个人的存在？”

“我觉得，性格是对外界做出特定反应的一种机制，记忆则是记录所有这些反应的东西，应该是相辅相成的吧。”剑一认真地说。

荔雪突然回过头来：“那若是有一天，有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用着和我相同的性格，你能认得出来区别吗？”

剑一愣了一会儿，还是实话实说了：“没经历过，不知道。”

荔雪笑着过来点他的鼻尖：“你呀还真是实诚。要是表哥，他肯定就要说，绝对不会认错！他才不管什么以后呢！”

剑一怔了怔，笑了：“其实也挺好。全心全意，不畏明天。真的很厉害了。”

荔雪撇了撇嘴：“他要是听见你这么夸，保准要乐一个星期。”

校门口的公告栏果然如期贴上了关于学长见面会的海报，不少学生都驻足观看。南楼辰越的照片还是那么的“飘逸”，宽大的袖子就占了照片的三分之一了；顾语冰和他文绉绉的名字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散发着纯爷们儿气息的汉子，出身于三大古族之一的、精修魔器技术的顾家，当然他也不是一个喜欢废话的类型，然而听说他的魔器是一把名字很文雅的折叠镰刀——“归去来兮”；而唯一的女生颜莞尔则是出身于三大古族之一的颜家“医颜”一脉，常年穿着扣子紧绷的白色衬衣和深蓝色牛仔短裤，外边却套了件超大号的白大褂，据说她翻折的袖口里放着一把刃很细很薄的手术刀，那就是她的魔器“染絮刀”。

最后见面大会是在体育场举行的。高一高二的学生都三三两两地坐在草地上，看那三人逐个走上主席台，讲了关于他们历练过程中的一些奇闻异事。不少学生也向他们提出了一些自己的困惑，并得到了想要的解答——虽然他们经常被那个叫南楼辰越的家伙怼得很惨。不过考虑到他的，并没有多少人敢呛回去。

然而就有这样一位“勇士”，在万众瞩目之下，举起了他的手：“学长，请问你家中还有姐妹吗？”

顿时全场哄堂大笑，甚至还有女生趁乱也喊了一声“学长有没有女朋友啊”。

果然所有的学长学姐与学弟学妹的交流都逃脱不了这个冒着粉红泡泡的问题。

站在一旁的颜莞尔已经笑得捂起了肚子，顾语冰则很努力地在忍耐笑意，颇有兴味地观察着南楼辰越的表情。这个天天那么毒舌的家伙被人追问到脸红，也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呢！

没想到南楼辰越脸红到了脖子根，却也没从话筒跟前挪开，反而是上前一步大声回答道：“一，家里有没有姐妹，保密；二，没有女朋友，但是心有所属。”

全场哗然，顾语冰和颜莞尔也是很吃惊。

“不是吧？这家伙也能当众说出这种话的吗？”颜莞尔把染絮刀放在手上把玩着，啧啧称奇。

“我想大概是……”顾语冰犹豫了一下，不想却被颜莞尔往话筒旁边推了一把，正好凑了上去，“他想表白的人不在现场才这么猖狂的。”

“才这么猖狂的……”

“么猖狂的……”

“的……”

回声在整个体育馆里回荡着，一时间竟是鸦雀无声，片刻之后纷纷窃窃私语起来，然后开始讨论起有哪些人不在学校，又有哪些人比较有可能。

顾语冰默默地扭过头，看到了此生见过的最精彩的南楼辰越的表情。

“我真的……”顾语冰开口想说点什么，南楼辰越心想，这家伙要是说“不是故意的”就姑且原谅他吧，结果顾语冰纠结地吐出了下半句，差点把他呕死：“是随便猜的。”

颜莞尔的笑声还没停下来之时，就见南楼辰越非常果断而迅速地把顾语冰又往台前推了一把，然后跳上了主席台的栏杆，冲下面喊了一声：“问吧。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绝对负责人身安全。”

颜莞尔一脸黑线，正想去救场，就听下面有个学妹弱弱地问了一句：“那……那问个和刚才一样的吧？”

“哪个？家里有没有姐妹的那个？”南楼辰越十分卖力地起哄。

“那……那就问学长家里有没有兄弟吧。”学妹最后这般说。

南楼辰越：“……”

顾语冰很认真地说：“我有个亲姐姐，没有兄弟；表兄弟倒是很多。”

“那学长有女朋友吗？”

顾语冰沉默了一下：“没有。”

南楼辰越非常想制造一些爆点，奈何顾语冰瞧得波澜不惊，只好小声嘀咕了一句：“木头！”

荔雪和剑一等人也混在人堆里，却没有挤上去问。

“你说，要是你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你会如实回答吗？”荔雪问道。

“大概会委婉一些吧。你呢？”剑一反问道。

“我嘛，”荔雪的双眼亮得好像晨星，“喜欢当然就要大声说出来啊！”

剑一的嘴角噙了一抹浅淡的笑容，他轻轻把手伸过去，握住了荔雪的指尖。他大概从未想到过，自己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当着数以万计的人面前大声说出自己的立场。而此刻，唯一句“我们一起”就已足够。

大会结束后，学生们三三两两地散去。颜莞尔被几个学妹缠住聊了一会儿才走。然而她刚走到楼梯转角处，就听到了南楼辰越的声音。

“你知道吗？颜大美女被学弟学妹们评为了学园最性感女神呢？”南楼辰越笑着说，“你可别告诉我，你们俩那么熟，你会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很好。”顾语冰回答得毫无波澜，南楼辰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过她也是够惨的。那些孩子们选照片的眼光也太糟糕了。你看到公告栏没有？这次交流会的那张海报上面，颜大美女那张照片的脸也太大了，啧啧啧，都说美人是巴掌脸，他们也不注意着选个角度好的。”

“一只手捧不了，两只手总可以吧。”顾语冰突然唇角一扬。

南楼辰越顿时一脸惊悚地看着他：“你是被掉包了吗？”

“就事论事。”顾语冰一脸的正经让南楼辰越怀疑自己可能是耳朵或者眼睛出问题了：“你这……算了。榆木疙瘩不开窍，我也帮不了你。”

顾语冰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想因为这些事情让她分心。她想当大陆上最好的医生，我也希望她能实现愿望。”

“那你呢？”南楼辰越撇撇嘴。

“我想当最好的魔器师。”顾语冰不假思索地答道。

“哦？那你想必听说过风祈修吧？”南楼辰越问道。

没想到顾语冰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当然知道！他所有流传在世的手记和心得我都看过！真可惜不能当面交流，听说他已经失踪很久了……”

“你怕是不知道吧，他的儿子今年入学了。”南楼辰越抖了抖衣袖，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我收他当徒弟了，教了他点东西。”

颜莞尔听完这些，忍不住下了楼来：“你别又是把你爹的手记给拿出来送人情了吧？”

“反正不用白不用。”南楼辰越满不在乎，“同理可得，你要想要更多的一手资料，去拜访他家绝对没错。”

顾语冰愣了一下，立马朝教学楼的方向去了，一点都不带耽误的。

颜莞尔则双手叉腰，很不客气地开始兴师问罪了：“你刚才在套他的话？”

“啧啧，女人心真是海底针啊。亏我一番磨叽，连点苦劳都没有。”南楼辰越竟是翻身就从二楼的窗子跳了下去，还撂下一句“注孤生吧你”，可把颜莞尔给气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