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周子琰所料,两人等到深夜,终于听到了狂奔的马蹄声。
风扬起,吹起马车帘,周子琰看见月色清辉下伫立的一人一马,寒光凛凛的剑直指马车正中。
“表哥!”徐衡心中一凛,侧身挡在周子琰身前。
“让开!”萧钰面沉如水,冷冷地看着他。
“表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徐衡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阿蘅,你让开。”周子琰心中暗叹一口气,低声道。
徐衡回头看一眼面色平静的周子琰,抿抿唇,却还是下了马车,有些担忧地看着萧钰。
论武功,子琰根本不是萧钰的对手,可徐衡却更担心萧钰,他这一出手,便不再是之前兄弟之间的打打闹闹了。
“你真的要动手吗?”周子琰走下马车,一步一步逼近萧钰的剑。
“无论你动不动手,她都已走了。”
“你知她走之前说了什么吗?”
“她说不让你找她。”
“看完这个再说吧。”周子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萧钰。
萧钰眼神波动,接过他手中的信。
“萧钰,在你见到此信时,我已走了。别无他言,万勿寻我!”
短短两句,绝两人之情。
萧钰脸色奇差,手中的信被他揉作一团。
“你还要动手吗?”周子琰看着他,带着叹息问。
萧钰抬头看他一眼,一个动作收了手中剑。
“睿王殿下,方才萧钰唐突了。”
周子琰闻言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臣尚有事需处理,先行回城了。”萧钰拱手道。
“萧钰,你……”
“表哥……”
萧钰不再多言,正欲翻身上马,身子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万幸被徐衡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表哥,你没事吧?”徐衡担忧道。
“无事。”萧钰拂开他的手,淡淡道,不着痕迹地用手指抹了一下嘴角。
萧钰的身影消失许久,周子琰还愣在原地。
“容川,表哥他……”
“我做错了吗?”周子琰打断徐衡要出口的话。
徐衡默然。
“我们不再是兄弟了?”周子琰笑,却似哭。
“或许我们都低估了表嫂在表哥心中的地位。”徐衡心中亦不是滋味,“我分明看到表哥嘴角的血。”
“是吗?”
“嗯。”月光映着他眼中点点晶莹,他心痛。
“伤心吗?”周子琰低头看着手中的信封,“他在心痛。”
半个多月后,一辆马车驶进一个小山村,看着这熟悉的一草一木,赵苏杭连日来的悲伤情绪也消散不少。
“小姐。”秋月掀开马车帘,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问,“这便是你那一年住的地方吗?”
“嗯。”赵苏杭点头。
命车夫在她先前的院子前停下马车,赵苏杭入了院子。一切还与她走时一样,院子里也很干净,这倒出乎她的意料。
她推开门,本以为会落一层灰,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凌桓?”赵苏杭惊奇出声。
“你终于来了。”那人转过身,含笑看着她。
“真的是你!”看着这熟悉的面孔,赵苏杭心中滋味复杂,“你怎会在这里?”
“不然你还会去哪里呢?”凌桓低低一笑。
赵苏杭挑眉,“凌公子消息倒是灵通。”
“你专程在此等我?”她又问。
“是!”凌桓点头。
“可是有事?”赵苏杭不解。
“看来你是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凌桓一叹,示意她们入内,“你曾说若你自由之身,便随我一起游历江湖的。”
“原来如此啊!”赵苏杭恍然。
“如何?”凌桓问。
“如此甚好!”赵苏杭笑着点头,“左右我本来也打算到处走走看看的,既有第一侠客做保镖,何乐而不为呢?”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凌桓心情愉悦,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两人都未提她与萧钰之事,对苏杭来说是不想提,徒惹伤悲罢了。而于凌桓而言,却是不可提,既是她的伤心事,他又何必多提?他不图能走进她心里,只要能每日看见她的笑脸便已心满意足。
日夜轮回,不知过了几个春秋,大周依旧强大,定国公府依旧地位稳固,萧世子却变得越来越难以接近,往日还能常见他与睿王和徐小公子在一处,可自从五年前萧世子再婚后,三人便越走越远。
冬日渐近,天气也愈加寒冷,东篱院的一树红梅正凌寒盛开。
回廊下坐着一个人,身披貂皮大氅,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棵梅树。可细看之下,那人又似乎什么也没看,两眼无神,思绪游离。
“这是你亲手种的?”充满惊奇的少女声回响在耳边。
“是!”男子笑答,看着少女愉悦的神色,脸上也不觉绽出笑容。
这是他初露心迹时的诉情。
“开花了呢!”身穿白狐裘的女子站在梅树下,轻嗅绽放的梅花,红如火的颜色衬得她的肌肤剔透。
“喜欢吗?”男子从她身后环住她的腰身,凑到她耳边轻声问。
“嗯。”女子往后靠靠,更紧地依偎在他怀中。
这是两人情浓时的相依。
还是那树梅花,而今赏花之人却只他一人。
风呼啸而过,吹落一瓣红色,萧钰回过神来。
手中青丝早已灰白,飘飘荡荡如无根柳絮,却在他手中紧握不去。这是她先前剪掉的黑发,都被他收起来了,没想到今日竟假物思人。
万千青丝成灰,可解我相思之劫?
远处的齐悦看着这样的萧钰,看着看着竟忍不住眼角湿润。他家公子何时曾这般模样?想他自十三岁起便没了真正的笑,一人独当一面,何等意气风发,而今竟要珍藏一把华发。
“齐统领。”一旁的菊香早已默默流泪,“少夫人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齐悦沉默。
“少夫人怎能如此狠心呢?她这一走便是三年多,燕云公主早被公子打发走了,可少夫人还是没回来。”菊香说着说着忍不住抱怨起来,“哪怕她回来看公子一眼也好。”
“切勿多言!”齐悦瞟她一眼,淡淡命令。
菊香轻咬着唇瓣,又看一眼萧钰,默默低下头。
以公子的能力,无论少夫人逃去何处,他都能找到,只是……
“只是他没找罢了。”一个边陲小镇的茶馆里,一女子看着眼前雾气腾腾的茶碗道。
“你不回去吗?”坐她对面的男子出言询问。
女子摇摇头,“他既不寻我,想必早已淡忘了吧,五年前的那场分别对他亦是一种伤害,想必他对我已是失望透顶。”
“你还是没放下。”男子叹道。
“如此刻骨铭心的感情,岂是说忘便忘?”女子也不否认。
“若当初你先遇到的人是我……”
“你如今有她。”男子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女子打断。男子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迎面一女子款步而来,脸上带着明媚的笑。
“姨母!”赵苏杭身旁乖乖坐着的孩童也看到了来人,乐呵呵地出声唤道。
“晅儿。”来人快步走到孩童身边,把手里的糕点放在桌上。
那孩童大约四五岁的模样,看见糕点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拆开,拿起一个便是一大口。
赵苏杭无奈抚额,“这孩子怎么同阿蘅一般?”
“阿蘅是谁?”吃着糕点的孩子一心二用,还听着大人们的谈话。
“阿蘅是一个叔叔。”看着他迷茫的小眼神,赵苏杭摸摸他的头,解释道。
“叔叔?”孩童更加迷茫了,“可晅儿为何不曾见过?”
“我们家有许多亲戚,晅儿都不曾见过。”赵苏杭笑笑,并不做过多解释。
“姨母,阿蘅究竟是谁?”五岁左右的孩子已经知道大人在有意糊弄他,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
“一个同晅儿一般有趣的叔叔。”那女子笑着递给他一块糕点,“同晅儿一样喜欢吃糕点。”
“啊?”晅儿闻言急忙把糕点都抱进自己怀里,“那晅儿不要见他,他会与晅儿抢糕点的。”
“好,咱们不见。”三人见此都笑了。先前的沉闷气氛也一消而散。
“我们何时出发?”玩闹过后,女子提起正事。
“等轩弟来吧。”赵苏杭答。
“舅舅怎么还没来?”晅儿听到自己熟悉的人名,又参与进谈话。
“晅儿想舅舅了?”赵苏杭问。
“嗯。”晅儿点点头,“很想很想。晅儿都快一年没见过舅舅了。”他一张脸皱成苦瓜,仿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舅舅很快就……”
“晅儿!”赵苏杭话音未落,便听到一声带着笑意的喊声。
“舅舅!”晅儿跳下凳子,迈着小短腿飞快地跑向来人。
来人一把接住他,把他扔高,又接住,晅儿在他怀里乐呵呵地笑,一时间,整个茶馆都充满了这孩童欢快的笑声。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