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在一天后赶到了凉都,而凉邑王早已得到消息,提前就派人等在城门处,等林家军队的影子一出现,立刻围剿。
宫里人影攒动,一个身着深色宫服的侍者一边快步跑向正殿,一边伸手擦拭额前的汗。
“君主,林烨已被抓获。”宫人喘着气上前低眉顺眼地禀报,眉间有丝掩藏不住的喜色。若是能让君主给自己留个好印象,那便是再好不过。
凉邑王放下手中的折子,拂拂衣袖,端坐好。宽大的袖袍下,双手紧紧握住座椅把手,心中是掩藏不住的激动。
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从继位起,林家便如同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头上。百姓口中称赞的人,不是他凉邑王,而是林烨大将军!
如今,他要让所有人记住,林家,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他!才是下棋之人。
林烨被侍卫擒住肩膀带到殿上,侍卫正欲逼他跪下。林烨凌厉的眼神扫过去,押住他的人不由瑟缩了一下。就算是上朝,将军头衔的林烨也和众朝臣一样行俯拜礼。跪礼是面对平民百姓或罪臣时才有的礼节,林烨自当是不从。
“君主这是何意。”
身为大将军,林烨的气势自然不是常人能及。平日是有意收敛,一旦全然放开,寻常人根本没办法靠近,心下自是会生出惧意。
“滚下去,不中用的东西。”见侍卫轻易被林烨吓住,凉邑王恼怒地拂开衣袖,大声呵斥,心底就像燃了一把火,直往上烧。
“吾何意,将军不知晓?如今并未到述职之时,将军带领着众士兵到凉都,意欲何为!莫不是想要谋反!”凉邑王半眯起眸子,精光乍现。言语间满是愤慨,颇为义正言辞。但眸间闪动的火焰,却如同一只饥饿的狮子见到落单的羊羔,算计着如何才能抓捕住这美味的食物。
“如今并无战事,臣想回凉都看看侄儿不知有何不可。况且臣所带领的并非士兵,而是我林家侍人,普通的探亲,君主为何一口咬定臣要谋反。”林烨不急不躁,端然立于王位之下,却毫不生怯,一派沉稳。
“侍人?!不可能!”凉邑王拍上座椅扶手,发出巨大的响声,人也随着半立而起。半晌后缓了缓自己的情绪,坐回位子上,挥袖屏退了宫人,目光灼灼地看着林烨。恨不得猛地扑上去撕咬,生啖其肉。
半晌,凉邑王理理自己的衣摆,一手撑起头,面露不屑。“就算是侍人又如何,吾若说他是士兵,他便是士兵!况且,吾可是收到消息,林大将军带了无数兵马从北城离开,怎会只是侍人。”
凉邑王这是打算无论林烨怎么说,都要治他的罪了。从林烨进凉都起,他便想好了一百种理由冠给林烨,定要让他有来无回。
见君主如此,林烨心底不由升起一股悲哀来,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
“有何不可,君主莫不是以为您在北城的探子能一直活到现在,还能给您传达消息不成?”林烨一脸正色,却令人无端从他的话里听出几分嘲意。
“你!放肆!”意识到不对,凉邑王一下从座位上站起,因起身太快踉跄了几步。但他已顾不上许多,快步走到林烨面前。
林烨常年征战,体型挺拔,肩宽体阔,眉宇间正气凛然。与终日纵情声色,虽面目俊朗却少了凛然之气的凉邑王形成鲜明的对比。
终是顾着昔日的君臣之情,林烨往后微退了一步,却被追上前来的凉邑王扯住了衣领。眉间微皱,一只手已经抚上腰间,蓄势待发。
“你如今已在宫中,又待如何。”被林家压制太久的凉邑王虽极为怨恨林家,但心底却始终是惧的。平日里仗着君主高高在上的身份掩饰,如今却像惊弓之鸟般一有风吹草动便剑拔弩张。
“父君可是忘了,儿臣也在宫中呢。”凉辞从容不迫的身影从一旁出现,身后跟的是顾承和凉温远。
“你们!”凉邑王大惊失色,凉辞早已被他让人看管在太子殿,不得迈出一步。此刻是如何出现在正殿的。
“来人!来人!”凉邑王大声叫道,数声之后却并无一人出现。
凉辞缓缓踱步至凉邑王面前,看着他嗤笑道“这都要感谢父君,若不是父君将人“请”进宫。我们还真要费些力气。”
从他被抓起来开始,就已在暗中布置了。陈家找上顾承是在凉辞意料内的,他从来不信那个对他说“你若称王,我必为相”的人会背叛他。
顾承借机进入陈家探明九微尸骨的掩藏之处,无论陈家信不信顾承,他只需拖延些时间。凉温远手下的打探本领可是一流,不出三天就找到了尸骨。找到尸骨之后的凉辞,自是再无后忧。
林烨领着大军无法掩人耳目,便只领了林家武艺精湛的暗卫到凉都。凉邑王中计,亲自将人带到宫里。此时驻扎在凉都外的军队趁机进入凉都,里应外合一方从宫外突破,另一方从宫里打出缺口。
暗卫最先解决的便是凉邑王的身边人,林烨激怒凉邑王,依凉邑王如此爱面子的性格定会挥退宫人。就算宫人来得及杀出重围,林烨亦可挟天子以令诸侯。
凉邑王颓然地瘫坐在地上,他利用自己的妃子,处心积虑要杀掉自己的儿子。为的不就是这王位!为何如今会落得如此下场。
“你们,不会得逞的!陈家,陈妃,定会救出吾!”陈家有火药,他还有翻盘的可能!
“所以说,现在杀了不就好了。”凉温远在一旁凉凉道。他父亲本是凉国皇子,与凉邑王是兄弟。如今才40出头便是缠绵病榻如同六旬老者。凉邑王为了那个王位,伤天害理的事没少做。
“你们!你们杀了吾,便名不正言不顺!”凉邑王惊惧地后退,他是真的从凉温远眼里看到了杀意。
“行了,先留他一命吧。”凉辞不想再看这个一心要他命的父亲,转身离开。顾承一个眼色便有人来将凉邑王拖了下去。
同是凉邑王二十三年,今年的事似乎格外多。
先是太子被废、继而宁家被发配、几天后皇帝被陈家的人刺杀,不治而亡、前太子凉辞继位,降罪陈家,成为新君主,年号变更为九赐。
又是一年冬天,宫里的梅林长势越发好,朵朵梅都似二八少女般娇艳婀娜,粉色的花瓣上点着颗颗莹润的雪粒,令人爱不释手。
“近日雪大,别凉了。”一个身材颀长,身着玄色龙纹绣衣的男子上前,将一件白色大氅披到树下的女子身上。
九微侧目看了看凉辞,任由他绕到身前给自己系好。陈家被抓,凉辞顾着凉沫,便只卸了陈家官职,将凉沫的母亲囚禁在宫内。凉邑王也只是被关在一所院子,孤老终生。
凉辞登上君位的那天,天道便已恢复正常,九微的功力也再次增加了一成,并获得了世界任务完成的积分。
“恩”九微轻应了一声,抬头看向凉辞。她本是不畏寒的,只是不想拒绝凉辞,也不想让他多想。
她记得凉辞去小王爷府里接自己的时候,那种忐忑,又势在必得的眼神。和当初召辞看她的眼神,分毫不差。回想那日在梅林也是这样,倒下的瞬间,眼前凉辞的身影竟和上个世界的最后,召辞跑向她的身影重叠起来......
问过小五,小五却也不甚清楚。但小五反问她,如若凉辞不是召辞,她会留下来陪凉辞渡过这一生吗?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九微始终是不舍的。只是看着凉辞眼里一天天越发浓烈的爱意,她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为不舍,还是其它什么了。
“九微,我们回去吧,说了今日要替你画像的。”凉辞径直牵起九微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然后换了个角度,将小时候只能抬头仰视的人,虚揽在怀里。小时候只知道不想让梅花仙子离开,时间越长,心中的占有欲愈发强烈。
九微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转身看向凉辞。凉辞心下一顿,面上不显,拉着九微的手却不自觉用上了些力气。
“我会一直陪着你。”九微耳尖微红,说完便背过身去准备离开,却被凉辞一把从身后抱住。一手从肩上绕过贴近脖子,一手从胳膊下揽住胸前,将人牢牢地锁在怀里。
凉辞心中的欢喜掩藏不住,俯身将下巴搁在九微的颈间轻蹭,忍不住低声笑起来。而后顺着九微雪白的脖颈轻嗅,舍不得离开。冷冽的梅香飘进鼻间,让他微微收了收揽着九微腰肢的手。感受到温热、纤细的触感,这才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心下多了份真实感。
细细的白雪和粉色的梅瓣旋着飘落,铺了一地......
凉辞想,九微这么心软到头来总是不舍得他难过的。即使现在只是“不舍得”,总有一天,他会让这个不舍得,变成“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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