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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世家》第14章 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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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娘回到自己房间,就赶紧让花儿把司马师送自己的东西全部收拾出来,准备退还给司马师。

夏侯府人口大精简之后,容娘身边除了两个大丫头青莲和红莲,剩下四个小丫头,分别是花儿、草儿、瓜儿、果儿。清娘当时还笑话她说,容娘这是生怕别人看不出她是个吃货呢。

这原本是个浩大的工程。好在因为过两日要去庄子上,东西都理过一遍了。在花儿的指挥下,东西一会儿就被理出来,堆成了好高的一座山。

容娘看了一眼四周,发现有些不对。

“怎么房间里全空了?”

花儿有些无辜。“女郎,这些全都是司马公子送给你的。从案上那花屏和砚台,到熏香的香炉,再到梳妆台的这八宝琉璃镜。屋里这桌上摆的,平常用的,都是。”顿了一会,指着容娘手中把玩的瓷兔镇纸。“您手上这个也是。”

容娘只得愤愤地将自己最爱的瓷兔镇纸搁在了小山堆中。

这些年零零碎碎地,司马师送过很多东西,可容娘素来不在意,也就这么用了。这么一清理,才发现,自己的喜好,竟就这么被司马师用这些小东西,潜移默化地影响了。

容娘不爱看书,司马师就送了她全套的笔墨纸砚连同这个可爱的镇纸。别人家的镇纸都是狮啊兽的,无趣至极,而司马师送的这个是只憨态可掬的兔子,还是粉色的。整个魏国也难找到粉瓷,可以说是价值连城。就为了这东西,容娘平常也多少会看些书写些字。

容娘好武。司马师不喜欢女儿家打打杀杀,就给她送了架古琴,为张仲景亲手所制,当世也只有蔡邕的焦尾琴可以与之相媲美。容娘舍不得这样的好东西束之高阁,可又不能将未婚夫送的东西转送他人。闲时也会用它练上几首曲子,要是张仲景老人家还在世的话,一定会说她暴殄天物的。

容娘爱吃,司马师直接送了个厨子过来,只是被祖母拒绝了。可这每日里,必定会有司马府的人送点心过来,都是外面难得一见的式样,装在匣子里,好看得很。

这些年来,邺城里的流行衣裳,容娘这里都有个七八套,全都是司马府请了邺城最好的绣娘过来量身做的。

而今,容娘这通身上下,除了自己这个人之外,竟全都是司马家的东西了。其实连人,也有大半打上了深深的司马家的烙印了。这邺城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司马师与夏侯家的三娘子自小定亲,司马师对其爱如珍宝。夏侯徽有这样体贴入微的未来夫君,简直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我记得母亲和祖母也给了我很多衣裳首饰,只是平素少用罢了。把那些拿出来,换掉现在的吧!”容娘这是下决心要消除司马师存在的痕迹了。这个世上,没有谁离开了谁就不能活的。

满满的几个大箱子收出来,大家拉都拉不动。容娘只能让青莲和红莲分别去请了父亲和母亲过来。

曹氏早已听丫鬟汇报过前因后果,也是气得不行。这门亲事,原本就是司马家求来的,本就门不当,户不对。自己之前看在司马师多年来对女儿如此有心的份上,也是在心里接受了这个未来女婿。如今司马师对容娘如此无礼,正好退了这门破亲事。

夏侯尚才和曹丕、司马懿等议完事,此刻被宝贝女儿请来,也是丈二摸不着头脑。听了容娘一番形容,沉吟半晌,却没有做声。

曹氏有些着急。“伯仁,司马师长得面目可憎,如今这人品也是低劣,如何能将容娘嫁给这样的人?”

“夫人勿气。我与仲达都是支持子桓的。而以如今丞相之势,取代幼主登基只是时间问题。若丞相登基,子桓当未太子,也是未来的圣上。无论是夏侯家,还是司马家,都将更进一步。我虽与子桓自幼一块长大,但论智谋辅助,远不及仲达兄。子桓对仲达兄的倚重远甚于我。现在我也只是占了儿时情谊深厚的便宜罢了。日后若子桓继位,仲达兄前途不可限量,这也是我当初答应与司马家结亲的原因。”

“那你的意思是这门亲事还是我们占了便宜喽?”曹氏身为县主,很是有些急脾气,对什么司马家司牛家的可没那么看得起。

“别着急。如今这司马师既然不喜容娘。我夏侯尚的女儿,自然不会送上门去让人轻贱。只是近期形势焦灼。”夏侯尚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说。“听闻曹丞相如今身子骨大不如前。子桓的几个弟弟都蠢蠢欲动,别人也就罢了,子建(曹植)可是子桓的劲敌。这个关头,我和仲达身为子桓的左膀右臂,若是出了这退亲之事,被子建拿来做个文章,那可就是自毁长城了。”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退了。”曹氏有些心急。

“你这婆娘,怎么就说不懂了?不是不退,只是现在不能退。”在曹氏的咄咄逼问下,夏侯尚有些急躁起来。“就算是子桓荣登大宝,这婚退成了,我夏侯家也定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曹氏也不是个笨人,只是为爱女之心所蒙蔽,此时也是恍然大悟,恨恨道:“我就说这张春华最是精明,怎么就肯这么多年大张旗鼓地往夏侯府里送东西。感情是在这等着呢?”

夏侯尚拍拍夫人的手,安抚道:“仲达兄心机最是深沉。别人想到两步,他往往早已想到五步开外。如今这邺城上下,‘司马师爱重未来妻子’的名声那是有口皆碑,若我们坚持退婚,那夏侯家就是不仁不义之辈。以后不单是容娘,夏侯家其他的女儿也要受影响。”

这看起来就是一个无法破解的死局。曹氏一下子也陷入了沉默。

若只是容娘一个人的事也就罢了,可如今这牵扯可大了。若是因容娘的退亲影响夏侯家其他小娘子的婚事,别说丁老夫人,曹氏自己心里也是过不去的。

容娘没有想到这事会这么严重。自己也想过可能会因为退亲导致声名受累。但若是无人愿娶,自己终身不嫁就是了。可如今若是因为自己连累清娘还有刚出生的羽儿的终身,容娘自问是不愿意的。

“那如果退亲之事是因司马师的过失而起的呢?若是司马师犯了大错,主动退亲,我们又作宽宏大量不介意。不就既解决了亲事,又彰显了我们夏侯府宽宏的品格?容娘灵机一动,问道。

夏侯尚沉吟半晌,回答。“若是司马师能有大把柄在我们手中,自然最好。”又想了想,接着说:“可这司马府,不一般啊!就说四弟的岳家的羊御史,那可最是嫉恶如仇,甭管是谁,只要让他听到点违法乱纪的风声,第二天上朝准是死参到底。就算是曹丞相,也被他参过宿醉不醒,举止失礼。可就偏偏是司马仲达,从来没有出过错,连羊续都对他赞不绝口。”

“是啊”曹氏接下夫君的话头:“府里头,司马懿的妻子张春华治家极严,把个司马府管得密不透风,别说消息了,连只蚊子都飞不出来。张氏最是善妒,司马府上下,连个长得周正的丫头都找不出来。司马师既不好赌,也不嗜酒。完全没有空子可以钻啊!”

沉默……长久的沉默,似乎一下子并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容娘安慰自己的爹娘,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我想过了,我还小,离出阁还有好几年呢?最差到时候,我可以去道观出家,不就解决了吗?”

这么懂事可爱的女儿,而自己作为她的父母却连为她推掉一门糟心的婚事都不可以。夏侯尚和曹氏四目相对,心里很是酸楚。这世上即使你是豪门权贵,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阿父阿母不必担心。”夏侯玄缓缓步入堂中,带着说不尽的潇洒。若不是被羊祜缠了半天,自己应该早就能过来了。羊家人的脑子里真的只长了一根筋啊。

“司马师过去几年一直对容娘体贴备至,先不说内心想法,至少表现出来的是这样。”夏侯玄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可今日却突然翻脸不认人,我相信这一定不是司马大人和张夫人的意思。司马师大可以按照父母的意愿继续伪装下去,大魏的世家联姻中,也并没有那么多相敬如宾,对吗?”

夏侯尚觉得自己儿子说得很有道理。“继续说下去。”

“司马师比容娘年长五岁,也到了年少慕艾的年纪。心里肯定是看不上容娘这样的小豆丁的。”

容娘虽然知道兄长说的是事实,却仍然假作生气的瞪了一眼。

“但我观司马师年少自持,向来对人对事不动声色。今日这么失态,不合常理。所以我分析,他应当是心里有哪位佳人了,才会对已经定下的婚事产生反抗的心理。司马师再成熟,毕竟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夏侯玄说得相当笃定。

容娘在心里偷偷为哥哥竖起了大拇指,可是兄长,你也才十岁好吗?分析得如此头头是道,更是不合常理。

“玄儿说得有道理。只是这一切都是你的推测,缺乏实据,并不能取信于人。”夏侯尚沉浮官场多年,深知做事需要深挖到底。

“父亲不必担忧。容娘年岁尚小,而司马师又迫不及待地需要长大。届时,纸保不住火,证据会自己出来的。我们只需要耐心等待便是了。”

夏侯玄一席话释去了三房人所有的忧虑。

“正是,惹不起我们拖得起。哈哈哈!”夏侯尚仰天长笑。

“我想,司马师此举被司马大人和张夫人所知的话,必定是要押他过来道歉的。父亲母亲不要太快应了他们,多磋磨一下,去了他们的锐气。现在这亲事既然摆脱不掉,那就恶心恶心他们。容娘你日后在司马师面前,他不喜欢什么你就做什么。一个人越是压抑,就越是会解放天性。”夏侯玄补充道。

容娘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家白莲花一样的哥哥竟然是只狐狸,往日里自己实在是太单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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