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火势滔天,混乱一片,三人趁此逃出地牢,刚出相思门地界未远,便被青龙截住了。
他只身前来,没带领他那些黑压压的手下,想来人手都去救火了。
云卿一见他便微眯着眼睛笑了,道:“好狗不挡道,乖孙,你不去救火却在这里挡你爷爷的路,是想跪下给你爷爷拜个晚年吗?爷爷我可事先说好,我没压岁钱给你!”
青龙:“......”
云决:“......”
江挽月:“......”
青龙额角青筋暴起,呲目欲裂。他在血腥江湖浮沉数十年,提起他,白道的人谈虎色变;黑道的人敬畏有加,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给他丁点儿脸子看?何况是如此奇耻大辱!
青龙想,也许这个挨千刀的小白脸不明他身份才敢如此口出狂言,于是他便气沉丹田,犹如狮吼般自报名号:“我是青龙。”
云卿冷笑一声,高高挑起眉,道:“巧了,我是你爷爷,霸王龙。”
青龙:“......”
云决:“......”
江挽月:“......”
若是青龙能忍下这般屈辱,那以后也不必叫青龙,改名青虫罢了。
他极慢极有气势地拔出刀,阴森道:“我要把你大卸八块,拖去喂狗。”
云卿也极慢极有气势地......翻了个白眼,轻蔑道:“不肖子孙,爷要你为你打伤你伯祖父付出代价。”
云决在此二人面前最多算个半调子,青龙同云卿之间那才是真正的高手过招。青龙的刀虽霸道,云卿的剑却也不是吃素的。
前十个回合青龙为攻,云卿防守。青龙双手握刀柄,一刀横劈滚滚而来,一刀竖砍飞流直下,招招狠辣置人于死地。云卿一手拿鞘一手举剑,平衡身姿向后倒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速速向后退去,愣是让青龙碰不到她一丝衣角。青龙大喝一声,大刀一挥,灌注十分内力兜头斩来,要把云卿活生生劈成两半的架势。云卿不慌不忙,提剑迎了上去,刀光剑影来来往往,云卿一掌拍在剑柄上,将青龙震得连连倒退。
后十个回合云卿转守为攻,不给予青龙一丝一毫的喘息余地,风云叱咤地来了一招惊鸿剑法,第八式,一叶知秋。只见她足尖轻点,整个人翩然飞起半空中,又飘忽侧倒,剑鞘撑地为支点,一路翻飞一路握剑横挑竖刺。青龙根本闪避不及,狼狈向后退,衣裳都被云卿挑得破破烂烂,皮开肉绽。
云卿左手猛地用鞘划起一道泥沙扬向青龙,青龙慌忙用手去遮眼睛。待他放下手,云卿已逼近他身侧,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锋利的剑尖对准了他的眉心。
江挽月直看得目瞪口呆,激动地拉着云决嚷嚷道:“你妹妹比你厉害多了!”
云决:“......”
云卿将青龙砍出一身的皮外伤,深浅分寸都拿捏得当,也算是报了云决那一掌之仇,便“铮”地一声收剑入鞘。
青龙好歹也是大风大浪里荡过来的,败了也不见惊慌,反而盯紧了云卿,捂着伤口喘气道:“这是惊鸿剑法,你是惊鸿山庄的人?”
云卿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道:“爷是哪里的人你不必知道,你只需知道,像你这样的杂碎,来一个老子打一个,来两个老子灭一双。”
江挽月一路用崇敬的目光看云卿。
云卿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不着痕迹地往云决身边挪了挪。
江挽月却又靠过来,双眼几乎冒星星,拉着云卿的手诚恳地说:“云卿姐姐,你真是太厉害了,比你那个废柴哥哥厉害多了,我能不能拜你为师啊?”
云卿还未答话,云决便黑着一张脸道:“不能。”
江挽月杏目瞪圆,“我没跟你说话!”转脸对着云卿又是一脸讨好的笑容,“我在问云卿姐姐呢。”她拉着云卿慢慢地摇呀晃呀,撒娇道:“可不可以嘛,云卿姐姐?”
云卿看云决一脸生无可恋,笑得花枝乱颤,随后花枝乱颤地拒绝了江挽月。
云卿慢悠悠道:“我们惊鸿山庄的武功除了惊鸿山庄的人,概不外传。”
江挽月便嘟着嘴,幽怨地缩到一旁去。
云决道:“赶紧吃饭,吃完饭咱们散伙。你,”他拿筷子指着江挽月,“给我回家。你,”他的筷子转向云卿,“也给我回家。”
一听云决让自己回家,江挽月更加不乐意了,满脸的闷闷不乐。云卿直接伸手打掉了他的筷子,道:“让我回家?你想被青龙大卸八块拖去喂狗就尽管让我回家。”
提起青龙,云决便矮了一截。
云决同云卿商量着,赶往扬州先将江挽月送回家,而后便着手查探当年镇远镖局一案。
云决再三嘱咐云卿,要留下来并非不可,一切大小事件须听凭他做主。
云卿含蓄一笑,笑而不语。
云决眼风略略扫过旁桌,压低声音同云卿讲道:“那边一人一直看着我们。”
云卿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道:“他再看你就去把他的眼珠子挖下来做个下酒菜。”
云决:“......”
江挽月未察觉二人细微动作,在旁抗议道:“我不要回家,我现在回家我爹一定会把我嫁出去的。”
云决蹙眉,“如今相思门对你虎视眈眈,你不回家又能在何处容身呢?”
江挽月赔着小心,看了看他,再看看云卿,嚅嗫着说:“我想跟你们一起......”
云决云卿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里看见不赞成。云决道:“我们若是去游山玩水,带上你也无妨。我们却是有要紧事,你跟着既不方便也不安全。”
江挽月急忙道:“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若出了什么事,你们尽管把我抛下,我绝对不会怨你们的!”
云决云卿相视苦笑,这话说起来容易,他们却还都做不出来。
云卿略一思忖,道:“总归是顺路,回不回家到了扬州再则个罢,只是查些事情,想来也不会太麻烦。”
此话便是同意江挽月留下了。江挽月一扫阴翳,脸上绽放出雨过天晴般的光彩,一口一个“云卿姐姐”,叫得亲热无比。
看着江挽月小人得志地对他做鬼脸,云决彻底没了表情。
拖油瓶还兴买一送一吗?
然而少年云决还是太单纯,拖油瓶何止买一送一?
鉴于江大小姐不会骑马、云四公子有伤在身,三人雇了一辆马车。且因上述两个原因,江大小姐同云四公子得以逍遥惬意地坐在马车里掐架,云卿便要肩负起责任,一脸苦大仇深地在车前赶马。
这原本是不打紧,她可以自我安慰能者多劳。然而从马车里传来那俩弱智儿童的对话却让她恨不得冲进去一剑捅死一个。
江挽月鄙夷道:“你这种人怎么会是云卿姐姐的哥哥?”
云决震惊道:“什么叫‘我这种人怎么会是云卿的哥哥’?”
江挽月继续鄙夷,“云卿姐姐武功那么高,你武功那么差;云卿姐姐人那么好,你人那么烂;云卿姐姐那么威武霸气,你那么怂。”
云决继续震惊,“我武功差?我人烂?我怂?”
江挽月复而鄙夷,“你活了这么多年难道都没人告诉你吗?”
云决复而震惊,“没有啊......啊呸!死丫头!小爷我武功不知多高人不知多好多霸气,你少编排我!”
江挽月用鼻子发了个音节,张了张嘴想再发表一番鄙夷,云卿忍无可忍地一拉缰绳,马的两只前蹄跳起,车厢里的两人失去重心,狠狠地撞上侧壁,险些人仰马翻。
云卿跳下马车前座,眼神凌厉直扫后面紧追着马车的人,冷道:“跟屁虫当得还舒服吗?”
云决江挽月掀开车帘一看,马车后一年轻少侠骑着马,愕然地望着他们。
云卿向那少侠逼近两步,道:“在酒肆里,你便三番两次偷窥我们,出了酒肆又不声不响地跟了我们一路。你究竟欲意何为?”
她原本猜测这人许是相思门门下,欲对他们不利。然而青龙惨败在先,这人若不是过于孤傲自大,如何会只身前来?且他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并未其他举动。若不是马车里那俩弱智儿童闹得她心浮气躁,她应该可以再忍这人一段,静观其变。
江挽月这会子对云卿狗腿得不行,便也对那少侠怒目而视,瞪圆了眼睛,道:“你是什么人?你跟着我们想干什么?”
少侠定定地看着她们,嘴上却没个正经,道:“我高姓林,大名如风,字勇猛无敌。”
云决听了,“哈哈哈”地笑得地动山摇,“你字勇猛无敌?我还字智勇双全呢!”
云卿稍微收敛起杀气,道:“我管你勇猛无敌还是胆小无匹,再跟着我们,我让你尸骨无存!”
江挽月再一次被云卿的霸气秒杀,崇拜地仰视她。若此刻云卿放了个屁说真香,她会凑过去闻两下,然后点点头:“是啊是啊,一股子桂花香气呢。”
林如风却不怵她,一副无赖相,“大路人人都走得,我也不过是往前边去罢了,何来跟踪一说?”
这人虽无赖,说的话却也在理,通往扬州的路只此一条,若他的目的地也是扬州,那么的确有理由与他们同行。
云卿疑心不消,也未再同他纠缠,天欲晚,再做耽搁城门便要关了。
岂料这厮脸皮厚得紧,同他们投到一家客栈便也罢了,晚膳时见店内生意火爆,座无虚席,便十分不客气地在他们这桌坐下,看着他们都望着自己,还睁着大眼睛无辜地说:“吃饭呀吃饭呀,看我做什么?难道是觉得我秀色可餐?”
云卿:“......”
云决:“......”
江挽月:“......”
云卿忍了忍,仍是控制不住怒气,拍下筷子,桌上的碗筷皆是一跳,桌旁的男女皆是一抖。
她冲林如风开炮:“秀色可餐你奶奶个腿儿!不想老子赏你俩耳光就赶紧给老子滚!哪儿来的二皮脸跟了我们一路还死皮赖脸地同桌吃饭?老子把你大卸八块做菜下酒你信不信?!”
林如风:“......”
江挽月:“......”
云决:“......”
喧闹嘈杂的大堂死灰般寂静,目瞪口呆地看向他们这一桌。
云决咽了咽口水,他在想大哥的教育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林如风头皮发麻,愣是被她吼出一身冷汗,哆哆嗦嗦地开口:“公、公子,我知错了,这顿我请、我请三位,权做赔礼。”
云卿冷哼一声,一点没客气,可着贵的菜点。
江挽月双手撑着小脸,道:“你到底想干嘛?”
林如风看了她一眼,却转向云决,郑重地问道:“你是不是姓沈?”
他的神情复杂中暗含希翼,云决微微一愣,“沈”这个姓仿佛踏过迢迢山水,越过涓涓岁月,破空而来,让他一时不能回神。
云卿在旁凉凉接话:“他不姓沈,他姓连。”
“不,连是我师父的姓,”云决声音有些沉重,看着林如风,“我父亲姓沈。”
林如风激动了起来,说话语速快了许多:“你小时候是否住在东街镇远镖局?”
云决惊道:“你如何知晓?”
林如风彻底不淡定了,他一把揪住云决的衣襟,嘴里嚷嚷叫:“是我啊是我啊,我是勇猛无敌啊!”
云决犹如被人当头一棒,有些醍醐灌顶之意,“勇猛无敌?你是勇猛无敌?”
林如风狂点头:“是啊是啊,咱俩小时候一起玩,你叫智勇双全,我叫勇猛无敌,咱俩可是镇远双霸啊!”
云决记忆中是有这么个玩伴,那是镖头的儿子,他俩不仅年纪相仿,性子也接近,便成日厮混在一起,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偷鸡摸狗镖局一绝。那时他俩崇拜茶馆说书的讲的故事里的少年英雄,愿及冠后也成为这样一个人,便一个取字智勇双全,一个取字勇猛无敌。
后来智勇双全啊、勇猛无敌啊的叫惯了,问云决,林如风是谁,他会说:“啊......让我想一想......”再后来出了镇远镖局失镖的事,镖局里的镖师、趟子手便都选择良禽择木而息,纷纷离去了,雇主又逼得着实紧,林如风父亲身为镖局总镖头自然难辞其咎,强压之下病故了。林如风母亲便带着他上了武当山,得掌门修远道长垂怜,拜在其门下做了关门弟子。
失散多年的兄弟相认,便如同金风玉露相逢,胜却人间无数,两人你一口“勇猛无敌”、我一个“智勇双全”,抱头痛哭起来。
云卿江挽月瞧了这么一出突如其来的戏,不由得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云卿捧起江挽月的手,双眼含泪情真意切道:“美若天仙啊,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江挽月也是直往云卿怀里钻,涕泗滂沱凄凄切切道:“倾国倾城呐,我想你想得心肝儿都碎了哟!”
云决林如风浑身一僵,鸡皮疙瘩掉一地。云卿江挽月笑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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