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泽说:“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呆着,爸妈担心死了。”
“!后面有个……”女尸……
“后面什么都没有,快回家了。”姜泽以“晚饭没有芹菜”的语气说,我在他怀里回头往后看,刚才嗷嗷叫着追我的女尸已经不见了,夜空寂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卧了个大槽,这能力太耍赖了。我拼死拼活跑了那么久,又是担惊受怕的,他一句话就什么都没了。
“走,回去了。”
我蹲下身,现在放松下来才发现腿在打颤:“走不动,刚才吓死我了,腿软。”
他也蹲在我面前,对我说:“上来。”
我趴到他背上,姜泽把我往山下背,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直接送我们回去呢?这么走累不累啊。”
姜泽:“你太重,送不动。”
虽然我很累了,但是打人的力气还是有的。
看在他背着我的份上,我就放过他了,不过有些事情我疑惑很久了:“你真的是妖怪吗?”
“什么妖怪,妖什么怪,这世界没有妖怪。”
这种话我已经可以当没听见了,我问他:“妖怪不是应该就像狐狸精那样喜欢蛊惑人类,或者是那种虎妖狼妖喜欢吃人的类型吗?”
“豺狼虎豹不变成妖也喜欢吃人。”
我:“……它们有一些超出伦理的力量,例如力大无穷,可以变成很多样子,有九条命之类的。但是你这样的力量不是很奇怪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为什么你是这样的啊?”
姜泽说:“因为我爱你啊。”
“……啥?”这两句之间有因果关系吗。
“你少想点这些问题可以吗?”姜泽叹气:“这个世界本来是很单纯的,你要想的复杂,它就复杂了。”
“你讲哲学是为了逃避前面的问题吗?”
“是。”他居然承认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力量是这样的。其实你为什么觉得猫妖就有九条命呢,狐狸精凭什么能蛊惑人类。又没真的遇见过,你说的这些也只是人类的谣传而已。”
“那到底有没有狐狸精?”
“我也没遇见过,不知道啊。”姜泽说。
我有点失望,幻想了一会狐狸精的样子才发现被他带偏了话题。他对这些妖魔鬼怪的话题总是很避讳,能不说就不说,说了也是点到为止。
我在他身上挪了个位置,问:“所以你为什么能【设定】啊?”
姜泽半晌没说话,我以为他要强行忽视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说:“如果你一定要一个理由的话——”
“你就当是因为你爱我吧。”
之前我饶了几个小时的路,在姜泽背上趴了没多久就到了老张家。
我本来是准备趴在他身上眯一会儿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姜泽叫醒我,然后把我放下来。
我刚睡醒,还有点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就听见他说:“要不你先吃点东西再睡吧。”
我点点头,身体又累又饿,虽然很想继续睡,但是饿着肚子睡觉半夜肯定要醒的。到时候醒过来也没吃的,更痛苦。
爸妈也过来问我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说:“迷路了。”
妈妈说:“下次别一个人乱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迷路了你不会找人问路啊,知道我们多担心吗?”
她一边说一边给我端了碗面条出来,还是我最喜欢的西红柿鸡蛋面。
我低头认错。
妈妈在外面还算给我面子,只说了两句就不说了,爸爸拉着她说:“我们出去看星星。”
星星?今晚没星星啊。
吃完饭我已经不困了,走出房门往天上一看,繁星满天,亮晶晶地挂在天上。
我:“……”
姜泽在玩游戏,我把他拉出来,一人一个小板凳,问他:“北极星是哪颗?”
姜泽指了下北方天空,说:“你先找到北斗七星,通过斗口的两颗星连线,朝斗口方向延长约5倍远,那边就是北极星。”
我看了一会,对他说:“我今天遇到鬼打墙了,怎么都绕不出去,本来想看北极星辨认一下方向,结果天上根本没有星星。”
“这个世界没……”
“这个世界没有鬼!好好好,我知道了。”他一开口我就知道要说什么了:“总之先记住北极星的位置。还有啊,小黄也太没用了——那个小黄就是你的本体,我给它起了个名字。”
“小黄?难听。”姜泽一脸嫌弃。
“嘘——别让它听见,它自己还挺喜欢的。”
姜泽深深叹了口气,表情就像父亲发现儿子是个智障一样。
“小黄很怂啊。”我也叹气:“一点用都没有,只能当手电筒,还一闪一闪的,跟坏了似的。”
姜泽:“……你拿我本体当手电筒?”
我纠正他:“还不如手电筒。”
为了给姜泽证明,我准备把小黄拿出来给他看。
但是我摸了半天口袋,还在胸口找了一会,都没找到小黄。
姜泽问:“你找什么呢?”
“小黄呢?”我焦急地站起来:“难道是落在那儿了?!”
“现在才想起来它啊,如果真落哪儿了,估计现在连尸体都没了。”
姜泽说:“你就不问问我当时为什么出现在那里吗?”
“我还以为你感知到我有危险了所以来救我的……”
“我没有那种感知好吗。”姜泽面无表情地说:“是小黄它召唤了我,现在它因为能量用尽沉睡在我身体里了,过段时间等它醒了我就还给你。”
“它召唤你很费力?不是你的本体吗?”
“一般来说是很容易的。”姜泽望着星空说:“这里有什么东西存在……”
他语焉不详,我无论如何再问都没有结果。我觉得也许他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
山里人没有什么娱乐措施,大家都睡得很早,晚上不到十点,这里就一片漆黑,看不见一点光亮。
我也去准备睡觉了,本来以为今天这么累会睡得很快,结果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眼睛很疼,但是精神亢奋,一点都不愿意沉入睡眠。
最后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做了个梦。
我仿佛处于观众的角度,又好像是梦里的主角,她的所有感觉我都能清晰地感同身受,她的情绪也非常清晰地传达到我身上。
“我”肚子高高地隆起来,里面怀了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的胎儿。如果是男孩的话,会受到大家的欢迎,敲鼓吹喇地庆祝他的到来;如果是女儿,那个女人已经说过了,如果是女儿,就扔到河下,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我”对肚子里的东西没有一点好感,所以是男是女对我来说无所谓罢。
还剩三个月,它就出来了。
“我”真的很难受啊——
每天都感到疲倦,腿脚酸痛,饭菜让我作呕,那个家伙贪婪地在我身体内索取……
“要生啦,可得生个大胖小子哈。”四十多岁的女人这样说,她年龄并不大,但是脸上沟壑纵横,白发丛生,她咧嘴一笑,就露出满口黄牙。
在“我”的记忆里,她还说过:“那媳妇还不听话啊?把她绑起来,上几次就听话了。”
“这次差点让她跑了,把腿打断吧。”
“可真是赔本生意,花那么多钱,买回来个疯的。”
“生了孩子就不会跑了。”
孩子……不会有的。
怀孕之后因为疲倦,“我”再也没有闹过,别人也说,怀孕之后最好晒晒太阳,以后生下来的孩子身体会好一些,女人终于解开了“我”的绳子。从十岁在这个房间醒过来的时候起,这是“我”第一次拥有走出房间的自由。
现在“我”十五岁,这五年来,除了作为发泄欲望的工具,“我”再没有其他价值。
外面的阳光依然很温暖啊。
这样过了几天后,他们对“我”放下了戒心。“我”坐在树下的藤椅上抚摸着肚子里的孩子——生了孩子就离不开了,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想法呢。
“我”才十五岁,哪来的母爱给孩子,更别说肚子里这个,是让“我”感到屈辱和愤怒的存在啊!
意识分裂成旁观者和当事人,我知道她接下来想做什么,她想和孩子一起死掉,就死在所有人面前!
少女接下来几天都很乖,甚至开始帮家里人干活,所有人对孩子都充满期待。她的微笑浮在脸上,我看见她隐藏在面具下的愤怒和怨恨,只要有机会就会喷薄释放,择人而噬。
比窒息感更可怕的是疼痛——“我”低估了死亡的力量。
这棵树“我”看上很久了,它横出的枝桠曾经被女人抱怨过:“挡着门口的光线了,谁去把它砍掉啊。”
没人应,家里的男人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说:“谁看不顺眼谁去砍。”
这事便不了了之,也因此枝桠还在,成为“我”的葬身之所。
少女吊死在树下,双眼突出,舌头也伸出来,女人早上起来的时候,那张吊死的脸就正面向她。
女人尖叫一声,吵醒了床上的两个男人,他们跑出来,看见女孩隆着大肚子,长发披散,她的嘴角似乎还带着笑!
“不能让其他人看见!”女人当机立断,她比另外两个男人更冷静:“把她抱下来,扔掉山上去埋了!”
两个男人互相推脱,最后在女人的咒骂声中不情不愿地把尸体抱下来。
“快走快走。”女人催促着。
他们很快拖着尸体到了山上,女人带着工具,三个人浅浅地挖了一个坑,男人拖着尸体往坑里扔,手下的体温还是温暖的,让人想到她在他身下痛哭的样子。
“想什么呢!”女人把男人推到一边,自己动手把尸体埋进去。
男人在一旁,忽然迟疑地说:“她是不是……动了一下?”
女人手一抖,吓得退后两步,地上的尸体一点动静都没有:“你瞎说什么呢!是不是想吓死我!”
“我”听见女人的咒骂声,这个声音在耳边骂了五年,“我”一听到就觉得恶心。
“我”还没死……臃肿的肚子在地上摩擦,我感觉有温热的血液流出来,剧痛感席卷全身,求生的本能让“我”忍不住叫出来。
“又,又动了!”男人的声音:“妈,她是不是要诈尸了!”
“……”救命——我喊不出声音来。
“流了这么多血,孩子肯定没了。”女人说:“按住她,我们把她埋了!”
“……!”不要——!
“我”被两双手按在坑里,那个女人拿着铁锨,湿润的土壤盖在我身上:“……”不要——救命!!不管谁都好!救命啊!
女孩最终被活埋了。
女人带着两个男人匆匆离开,他们背后留下的是一根细瘦得手指,突兀地支棱在地上。
我不知在空中看了多久,土壤翻动,女孩一点点爬出来,烂肉脓血取代了她原来姣好的面容,我不敢直视她的双眼,躲避着她的视线。女孩却直勾勾地看着我,然后朝我冲过来。
我转身就跑,却无论如何都逃不出这片山林,那些大树伸出手脚拦我,女孩尖叫着,扑到我身上。
最后一眼,我看见的是她似曾相识的面容。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