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亮的晚,因为他们在林中过夜,天还没亮他们便出发了。
一路,天气很好,在赶了几里路后,刘蒙将马车停在了一个茶肆前,在这茶肆歇口气喝壶茶下午就能到他们的目的地。
“小二!来壶好茶”刘蒙大声朝柜上喊道。
小二应声而来,说了麻利话,收起段宏的打赏便转身端茶去了。
等茶的时候,细君转眼打量起茶肆,只看见柜上有个穿白裙的姑娘。
在一群人里她有些显眼,细君不禁多看了几眼,她细脸弯眉嘴角含笑,一双细眼炯炯有神。
自打他们进屋,柜上的白衣姑娘便打量了细君他们这桌几眼。
细君以为是自己盯着人家看才会引来白衣姑娘的注视,便扭了头看外面的风景。等到细君再回头,看见人家姑娘还在段宏身上瞟,便笑了一声,却引来段宏刘蒙一脸奇怪的表情。
不一会儿那姑娘摸了摸头,便朝着细君这桌走来,边走边喊道,“小虎子,把我阿爹柜子后头的好茶叶泡壶茶来!”,她的声音充满笑意。
说罢,她朝着段宏笑着眯起了眼,声音清脆婉转,“哟!爷,您这是去哪儿啊!一路风尘仆仆的。”
段宏放下茶杯,听到姑娘略微调笑的语气,嘴角微抿,想起自己放浪形骸的岁月,不禁抬起头笑的有些坏,“姑娘!我自然是打去处去。”
那姑娘挑起眉,也不在意段宏的打趣,便接过身后小虎子的茶壶先给段宏斟了一杯,再给桌上其余人斟满杯子:“爷是去长安奔亲戚吧?”
段宏挑眉,有些讶然,“姑娘,此话怎讲?”
白裙姑娘掩嘴,“走这条官道的大都是奔长安,最近又不太平,发了大水,看两位爷和这位姑娘相貌不凡,该是去长安投贵人的吧!”
“发大水?”三人的重点在这点上段宏略微皱眉,盯着她想看出这话的真假。
“喝茶喝茶”,白裙姑娘自然看出段宏他们不信,也不继续聊不下去的话题,便又岔开道,“奴家金翠,是这茶肆店主的女儿,你们可以唤我一声翠娘,我就想各位贵人交个朋友”。
她说这话时眼睛却是看着段宏的,在细君眼里,她恨不得将段宏生吞活剥。
翠娘常年在茶肆中谋生路,形形□□的人都打过交道,她生性直爽坦白。
喝了口水,段宏站了起来朝着翠娘一笑,信口就来,“翠娘,我打帝丘来,等我从长安回来的时候,如果还在你这茶肆歇脚,咱们在交个朋友,如何?”
翠娘一听“呀!”的一声,“爷怕是回不来了,就在昨日,帝丘瓠子河决了堤,淹死了好些人,爷也是福大命大!”
这下细君刘蒙也站了起来,皱起眉看着段宏。
刘蒙粗犷的声音响起,“姑娘如何确信是帝丘发大水?我们才从帝丘赶过来的,路上可是一点迹象都没有!”
翠娘好笑道,“爷,发大水可是昨晚夜里的事儿!您不信?今天早上,可就河南太守派遣的人可是快马加鞭去长安报信去了,还在我这里换了匹马”。
坐下的段宏又喝了口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百转千回,上报朝廷如此着急可见这次是灾情与往日小打小闹水患不可同日而语。
刘蒙望着一眼拴在茶肆旁的众多马匹,也不知换下的是哪匹,他欲言又止的望着段宏。
安抚细君刘蒙坐下,段宏沉静了片刻,见回到柜台上的翠娘还在打量他们,他略微扬高声音道,“这些年也没见朝廷要真正的管这档子事,投奔亲戚要紧!咱家现在就只剩我们三口人,也没什么家当,就别惦记家了!”
三人心不在焉的喝完茶,扭不过段宏,大家上了车准备继续赶路,半晌不见刘蒙驱马,细君正欲掀开帘子看看,只见一只滢润净白的手提着一包干粮伸了进来,车里两人一看,是翠娘。
翠娘掩面笑道:“爷,我就在这儿当垆卖茶,哪儿也不去,爷回来的时候,经过这茶肆可要来喝杯茶!”
说完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段宏,细君看段宏没准备接过干粮的样子,便接过干粮道了声谢。
翠娘一笑,回转身子离开。
车帘刚放下,便听见马车里段宏的声音,“你这孩子,爹平日怎么教你的,不能随便收人东西,等到了长安看你娘怎么收拾你!”
说者有心,听者更有意,翠娘低头,掩去失望之色,疾步走进茶肆。
马车里,细君与段宏大眼望着小眼,一时无语。
经过霍玉一事,细君对与段宏身边的女子格外小心,不在随心所欲任意妄为,过去媒婆说了那么多姑娘,只有霍玉让细君想明白以后觉得惋惜。
刘蒙赶着马,官道上汲汲的马蹄声听得归家的人有些心急,赶路出远门的人有些心烦。
那个阳光温暖的上午,就如往日一样很平淡的流逝了,后来,细君原道返回的时候,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不断在心里叩问自己,要是在茶肆那个小小的分水岭,他们赶回帝丘了该多好,帝丘哀嚎遍野,也不及后来发生的剜心。
至于那场河患,只在《汉书·食货志》中记述下寥寥数语,“是时,山东被河灾,乃岁不登数年,人或相食,方二三千里,尤其是濮阳一带,尽成泽国,饥民蜂起,民怨沸腾”。
紧赶慢赶,申时,刘蒙将马车停下,他们抵达李家村。
段宏他们赶着马车停在了一家农户前,三人下了马车步行了几步。
刘蒙跟在细君段宏的身后,段宏带着细君正准备敲门,感受到自己衣袖上的手,段宏不解的望着细君,“怎么了?现在打退堂鼓?”。
细君只是摇了摇头,不放心道,“你们不会把我扔这儿吧”。
段宏扯下衣袖上的手握在手心,用另一只手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笑道,“自然,除非你出嫁,不然就得跟着我们”。
既然进门与否,现在的一切都不会改变,她还激动或者是担心什么呢,细君深吸了口气,主动扣响了门扉。
见还没人开门,细君微微扬起嘴唇,看了看刘蒙,刘蒙摸头一笑:“你永远是我们的小阿细!”
细君看了段宏刘蒙两人一眼,心满意足的又敲了敲门,心想刘蒙也没这么讨人厌,回去了叫他一声刘叔,也不难吧,她一直以来都是对他直呼其名,今日如此顺她心意,一声刘叔既能吓他一下,又能让他开心开心。
门被打开,发出吱呀的声音,只见一个比细君些微大些的女娃站在他们面前,一脸茫然。
“你们找谁?”小姑娘纤细的声音问道。
看了看小姑娘身后地上铺满的苞谷,段宏注意到她放在门上的手上还站着苞谷屑,想起当初他们抱错在在马车中啼哭不止的李玉,不知是不是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孩儿。
他微抿嘴,望着她笑了笑道,“我找你家阿母,我是她的一个朋友”。
听罢,小姑娘略微皱了皱眉,好像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松开挡在门上的手,出于礼貌让开了门,请段宏他们进去。
“我把地上的活儿干完了便去叫娘和阿爸,很快的”,说着小姑娘蹲在屋前空地上收起苞谷,手脚十分利索。
刘蒙啧了两声,望着段宏摇了摇头,“吾家阿细与她一般年岁,看看人家小姑娘做事儿.....”
段宏朝着刘蒙假装摇了摇头道,“阿细不给咱们添麻烦就该心满意足,刘蒙,你不该心存这个奢望。”
细君不惹他们的对话,盯着地上的姑娘问,“你的爹娘呢?”
“我娘和阿爸下田去了,,好了,收完了,我去找他们回来”,说完姑娘头也不抬的飞快跑向门口。
细君迈开脚,想去追她,回头向段宏道:“我跟她去玩会儿!”
还未得到段宏的回答便也追着收苞谷的姑娘飞快的跑了出去。
段宏望着细君的背影长叹,她做了决定的事,他们只能接受通知。
李家村,一片好景,路上阳光滟滟风景怡人,两个小姑娘一前一后的在小径上跑着。
前面的听到身后的呼唤,回头望见追来的细君,她停下来等她,两人走到一处。
“你叫什么名字?”
“阿细,你呢?”
“李玉,玉儿”
细君将名字念了几遍,觉得熟悉,想要套近乎,又听见李玉欢快的声音道,“那就是我娘和阿爸!”
细君顺着玉儿的手指看去,只见俩人弯着腰在田里忙和着,玉儿跃过一条小沟,直径奔向田里的两人,细君略微迟疑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三人,玉儿凑到妇人耳边说着些什么,不一会儿,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沟对面的细君。
等到李玉讲完,吴秀急忙跃过沟,几步走到细君面前,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一会儿,又松开,瞅着细君的脸,不停地说着,“像,真像王妃”,一边将细君散落的头发拢到耳后。
感受着妇人的举动,细君一抖,有些陌生又有些开心,因为从来没有吴秀这般年纪的妇人对细君做出这样自然而然的举动,就像母亲一般。
等到情绪略微平静,吴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将细君往李鼠面前一牵,“你先带孩子们回去,我去收点猪草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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