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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孙公主》第11章 泣辞帝丘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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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冒起小雨,细君抬头看看天,心想这时节真爱下雨,她站了起来,擦了擦脸,手指伸向三株开的正好的鲜支,一用力将它们连根拔起,扔在一旁。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李玉看着站起来的细君,轻轻道。

细君又在小雨中静默了片刻,人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她的面庞,然后深吸一口气,走向身后的李玉,拿出她怀里的钱袋,“走!我们去见陛下”。

这世上,她就只认识李玉了。

两人一前一后下山,在雨中,背影更加孤单。

雨中躺在地上的三株洁白的鲜支,犹如细君最美好的时光,颓败在了这水道纵横的帝丘……,若干年后,她走过很远的地方,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不会去的地方,她才明白她的快乐永远留在了帝丘,这个她最想回到的地方,因为这里是一切都开始的地方……。

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汉武帝下定决心堵塞决口,命令汲仁、郭昌主持,动用数万民工。

武帝“沈白马玉璧于河,令群臣从官自将军已下皆负薪窴决河,是时东郡烧草,以故薪柴少,而下淇园之竹以为楗。

无处可去,细君带着李玉还是推开了家门,短短几日,家里仿佛经历了大变迁一般,落了灰尘,结了蛛网。

细君环绕四处,脑海皆是往日欢声笑语,让人心凉。

皇帝亲临,地方太守门面工程做的到还像样,赈灾的粮食不断供应,而且施粥的地方也不绝烟火,家里有能吃的人依旧是在施粥处吃赈灾的粮食,等皇帝走了,太守也就不会管他们了。

细君去厨房看了一下,凡事能吃的东西早已被洗劫一空,饥荒瘟疫,向来能看清人性的泯灭。

家里没什么吃的,也没有能够掌事的大人,她和李玉施走到粥处吃了些东西,便回家准备休息一晚再想办法求见陛下,皇帝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第二日,细君她们在施粥处得知皇帝正在决口处的龙渊宫,于是她们二人匆匆来往龙渊宫方向赶。

看了偌大的龙渊宫,别说是近皇帝的身了,就是原地喊一声皇帝都未必听得到。

细君踮脚瞧了一眼,隔的太远,门口都被护卫军团团围住。李玉急得团团转,细君却还淡定些,她试着往正门闯,才挪了几步,便被门口的护卫拦下,“灾情要地,小孩儿一边玩去!”。

细君一听,信口就来,“我有堵口良策要献给陛下。”

那几个护卫一听,笑了起来,看了几眼细君,漂亮的面庞是讨人喜欢的,其中一个护卫耐着性子道,“有何良计?小姑娘说给我听听,我替你禀告陛下”。

细君见这方法没用,抬头看着几个士兵簇拥着一个穿着黑衣灰甲的人朝另一个门口走出来,细君不在与面前的侍卫挣扎,先是走了几步,便连忙往那个黑衣灰甲的人跑去,李玉跟在她的身后一路小跑。

细君向前扑去,可怜还未捞着别人的衣脚,就被他周围的士兵架住了。

“怎么回事!此乃何人,灾情重地,你们是怎么当差的!”,那人看了一眼细君,怒目旁边的侍卫。

细君在近处在瞧这人,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一看有些凶神恶煞。

旁边的士兵恭敬道,“郭校尉!此女说有良策献给陛下,我们正在盘问”。

细君看了那侍卫一眼,刚刚哪里是在盘问,明明是在赶人。

“胡闹,此乃何地!莫要让歹人有可乘之机”。

细君看着那个被称作郭校尉的人朝着士兵吼道,她见机连忙挣扎开来,提高声音朝着郭校尉道,“大人我是中尉段宏的妹妹,是他叫我来求见陛下的”。

“段宏?不是被罢免了吗?难不成是心有不甘,想要行凶?来人,把她暂时收押”,郭校尉皱眉不耐烦道。

细君一想人没见着就被抓了,再看看旁边吓的瑟瑟发抖的李玉,这被关起来,只怕是等陛下摆驾回宫了也见不到他,细君正着急,便听见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如果她真的是段宏的妹妹,郭校尉可知,这段宏可是帝丘土生土长的人,对这帝丘颇为了解,正值陛下用人之际,郭校尉还是慎重些好啊!”。

细君循声望去只见一大约四十来岁的男子,微胖稍矮,一脸和蔼,身穿土黄褂子。

郭校尉咳了一声拱手道,“司马郎中,我郭昌粗人一个,不懂这些,还是请郎中做主!”。

他听罢顿了顿打量起细君来,朝着郭校尉拱手道,“子长也不敢擅自带她见陛下”。

说完他又朝细君问,“你说你是段宏的侄女,有何凭证?”

细君低眉递过玉佩,他看了玉佩一会儿,仿佛什么也没看出来,玉佩也没还给她,叹气道:“错了这么多回,也不差这回,最多再进去待段时间,来,小姑娘,跟着我来”,说完他朝士兵摆摆手,引着细君李玉二人朝殿中走去,郭昌尾随。

这龙渊宫为镇水患,建的十分威严,四处透露着一种天子不可逆鳞的气势。细君李玉在门外等候,看着龙渊宫这气势,有一种匍匐在地之感。

那人进去禀报,过了很一会儿,她们终于被宣进去了。

细君李玉二人一进殿,头也不敢抬的跪在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马迁,哪个是段宏的侄女啊?”,细君眼睛看着地板,听见一个威严的声音。

原来让她们进来的郎中叫司马迁,细君心下记住了他,来日有机会,必要报答这个情。

还未等司马迁回答,细君便跪上前,往地上一扣,“陛下万岁”。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皇上发话,细君缓缓抬头,眼中之人将近五十来岁,一身便服,并不是细君想象中高高瘦瘦的样子,身材微福,眼睛确是别样的精亮,正对上汉武帝打量细君的眼光,细君立即转移开目光,低头伏在地上。

“朕瞧你不像段宏的妹妹!”,细君听了心一抖,脸上不敢显山露水,就又听见皇帝道,

“你们长得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说完皇帝还爽朗的笑了几声。

细君一愣,皇帝也会开玩笑,她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什么表情,心里直打鼓,脸有些发僵。

经不起皇帝那深不见底的眼神的考量,细君深深的磕了一个头,“罪女确实不是段宏的妹妹,罪女刘细君,是……”

“唔.....细君....是刘建的女儿,对吧?”汉武帝打断细君,一旁的司马迁听到刘细君这几个字扑的一声跪下:“臣不知她是……,她只说她是段宏的妹妹”.

汉武帝摆了摆手,气氛微变,汉武帝眼光微距叹息道:“错不了,你父王大婚的时候朕见过你娘,成光,江都第一女啊,你长的像她!你父亲大婚时,朕还赐你你母亲一个镯子。”

细君微愣,取下手中的玉镯双手呈上,她从未见过她娘,只听别人讲她如何美丽,现下能让皇帝过目不忘的女人,那真当是绝色了。

汉武帝远远的看了一眼,并未让人呈上去细看。

细君吐了一口气,转移话题到她娘身上,细君在天子面前的紧张消散了些,可是,细君即将向皇上说的事却让她轻松不起来,不用她提汉武帝就问:“你怎么跑到朕的跟前来了,是段宏叫你来的么,他人呢?”。

细君低眉平静道,“段叔去世前让罪女面见陛下,希望陛下...”

话未说完,细君向前倾着的身子微微向后一瘫,段宏只叫她来面见陛下,可是,从来他没有说过要她来为何伸冤。

汉武帝仿佛有些诧异,半晌不曾发话,后来轻轻的重复了遍,“去世了?”,语气仿佛是在问细君,又仿佛是不敢相信。

看着平静的细君,汉武帝接过司马迁递过来的玉佩说道:“嗯,不错,这玉佩确实是我赏给他的”。

细君深吸一口气,看着汉武帝,目光如炬,“罪女不知道段叔范了什么罪,但他确实是个正直的人”。

整个大殿极其安静,就在细君在这安静中快要受不了的时候,汉武帝终于开口了:

“哦?”,只是简单的一个字,他明蛰的双眼盯的细君无所适从,

“那在你看来,淮南王造反,是朕冤枉了段宏?”

原来是指她的祖父造反,细君的身体有些颤抖,只能硬着头皮道,“罪女只希望还段叔一个清白,别无他求,也能让段叔地下能心安。”

细君跪在地上,匍匐着已准备承受雷霆之怒,却听见高坐在龙椅上的人一笑:“这段宏到底平日里教你读的什么书?怎么看也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儿家,跑到朕的面前来给他伸冤来了”。

“圣颜难面,罪女以为见不到陛下,一时间还没........”

“还没想好要怎么给他伸冤?”,汉武帝笑着看地下的细君,十二岁的孩子能做到这般临危不惧,汉武帝露出赞赏的目光。

“这是段宏临死之托?再给他加个封?”汉武帝不在意的笑着问。

细君垂眸,天下之主,自然能风轻云淡的说着一个人的生死。

“朕还是太子的时候,段宏就跟着朕了”,汉武帝声音有些飘渺,向是说给细君听,又好似在回忆往昔。

汉武帝收回目光,看着细君打量了半刻,“等这里的事处理好了,你便跟着朕回宫吧!”。

“把大司农汲仁给朕带到河口去。”汉武帝朝着后殿走去,一边吩咐着底下的司马迁。

细君惊住了,抬起头,微微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一切发生的太快,她还来不及反应。

抬头看着汉武帝坐过的龙椅,细君脑海一片空白。

她从未想过要去长安,进皇宫。

她看向身旁的司马迁,对着他摇摇头,“我没想过要进宫”。

他向她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段宏要你找来,只是让你在这乱世中寻求一个庇护罢了!他知道陛下不会难为你的,你就顺着他给你找的后路走,不是更好?”

想要去追司马迁离去的腿迈不动了,段宏本就不是来让她伸冤的,而是给他找一条可以活下去的路。

细君就坐在大殿的地上一动不动的愣着,而李玉紧紧跟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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