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晓芝蜷缩在阴暗的角落，抱紧了自己，抽泣不已。

全死了。

除了留守在梁州保护公孙苹果，偶尔还会为军团引路南王王府的小诺四号。

除了书堡薛府的小小诺十八号。

以及生死不明的小远。

小诺军团全军覆没。

最后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兴许是小诺军团把那招套门的路子用熟了，一团的传送门尚未成型，仅仅是容许一人通过的时候，整个一团便把那扇门套向了她。

只是零点几秒的间隙，小诺军团便牺牲了自己，保住了陆晓芝的安全。

她甚至都没有受伤。

陆晓芝感觉心如刀割，小诺军团已经宛如她的家庭，宛如她的孩子。看着军团的逐渐扩大，她曾经是多么的欣喜。

陆晓芝想起了小诺二号，那只曾经保护她，陪伴过她的小光球。只是一刹那，便死在了莫小兰的鞭子下。

她想起了莫小青的剑阵，须臾间，十数个光球灰飞烟灭。

她不敢再去想了。

再也，再也不能让小小诺们牺牲了。

“晓芝姐姐，小诺知道你难受，但是小诺想告诉你，小诺军团虽然死了，但是军团每一个成员的记忆都被小诺保留了。”

记忆共享，这是小诺们思维连接带来的一项便利。也许能让人稍稍安心一些，但死了还是死了。

“小诺，以后不许你们再死了。”陆晓芝呜咽着，在心里说道。

“晓芝姐姐，可以来小诺的世界里看看吗？”

陆晓芝依言沉入心底。

又是那个湖畔。

王府后院的湖畔，湖中有一轮残月，天上没有。

一只小光球飞了出来，那是小诺。

小诺盘旋着，缓缓靠近陆晓芝。

她们互相凝视着，时间恍如暂停。

忽然，又有一只小光球出现了，欢乐地跳跃着。

陆晓芝认识它，它是小诺二号。

紧跟着，是三只，四只，越来越多，最终，近百只小光球绕着湖面，欢乐的盘旋着。

“这是？”陆晓芝惊讶地问道。

“这是小诺军团，小小诺们虽然死了，但是籍着姐姐的精神世界，小小诺们还活在这儿。”

陆晓芝哭了，不知是喜还是辈，眼泪不要钱一般地落成了线。即在心中，又在现实。

湖畔，一个白衣少女，和数百的光球嬉闹，玩耍，无忧无虑，仿佛天堂。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

“晓芝？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了，哭成这样？”

薛定毅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飘来，陆晓芝睁开了眼，呜咽着扑向了他，紧紧地抱着，不愿放开。

薛定毅也抱住了她，拍着她的背，轻抚着，又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好了，别伤心了，有我在呢。”

“薛大耳……”陆晓芝哽咽着，埋在他的肩头，不知所语。

薛定毅把她抱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床上，看着哭累的陆晓芝疲惫不堪的脸庞，甚感心疼。

“薛大耳……”

“嘘……”薛定毅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慢慢地低下了头，亲了下陆晓芝的额头，说道：“别说了，你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陆晓芝含着泪，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薛定毅给她盖上了毯子，打开了尚闭着的窗，透进了点凉风，吹走了屋内的闷热。坐在了她身旁，看着已然入睡的陆晓芝，心中充满了怜爱和喜欢。

这一觉从当天下午睡到了隔天的早上，陆晓芝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清晨，清爽的凉风吹进了屋子，陆晓芝觉得全身充满活力，心情也好了很多。但免不了又想到了昨天覆灭的小诺军团，心中又是一痛，叹了口气，站起身，打开了门，走了出去，活络起筋骨。

“昨天出什么事了？”薛定毅也早早地起来了，昨晚他睡在了侧屋，此刻正在洗漱。

陆晓芝犹豫了一下，组织了会儿语言，大致讲了经过。

薛定毅听后沉默良久，若有所思，片刻，问道：“这样一来，我们京城内部的势力是不是已经崩溃了？”

陆晓芝呆了一呆，回过了神，点头道：“我不在，怕是运行不起来了。”

“而且如果那怪兽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那它岂不是不怕水？”

陆晓芝被他一点，豁然紧张，说道：“是啊，如此一来，王爷的很多战术要泡汤了，我们得赶紧告诉他。”

薛定毅摸了摸陆晓芝的头，安慰道：“别紧张，既然京城的压力小了，紫兆星也不见得立刻就动兵。而且你以前不是说过，紫兆星被你毁了那四头饕餮之后，就只剩下数万附尸和上百头貔貅了吗？如此算来，昨天你遇到的附尸怪物，怕是把那数万的附尸都给用掉了。”

陆晓芝点头赞同，说道：“确实，他的兵力并没有增加多少。”

“这几天你先在这儿好好安养吧，前些日子看你咳的厉害，肺腑的伤也没完全长好吧，还连日劳累……你真当你是大晴的救世主了。”

陆晓芝看着薛定毅唠唠叨叨关切自己的样子，心中喜欢，莞尔一笑，道：“听你的。”

上午，薛定毅推掉了些安排，陪着陆晓芝逛起了书堡的街市。

书堡是一个拥有数万人口的大城，地处东疆，是仅次于东京的东疆第二大城。上午已是热闹非凡，丝毫不输梁州。

陆晓芝细想，虽然与薛定毅共处了两个多月，甚至有一个月每夜同眠，但一起逛街，这倒还是第一次。

和男友逛街还是相当有趣的。在服饰类街市逛街，每一件衣服拿起来，问一问这个好不好看，那个适不适合，比和许晴斐，公孙姐妹和桃子她们一起，甜蜜幸福多了。薛定毅的评判当然是毫无廉耻可言，每一件衣服都是好看得不得了，害得陆晓芝最后一件都没买。

拐了个角，是花样繁多的各种美味小吃。南疆口味偏淡，东疆偏甜，各类小吃也是别有风味。还未到午饭的点，陆晓芝和薛定毅便已在街头吃了个饱，每个点心花样都来了一遍。

走走停停，看看笑笑，须臾间，便到了中午。两人选了家靠街的酒店，上了楼，坐在了个僻静的沿街角落，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享受着难得的安逸。

“开心吗？”薛定毅问道。

“开心。”陆晓芝甜蜜地笑着。

“以后每天都这样好不好。”

“好。”

酒店中午有表演，两个歌女捧着琵琶，悠扬地演绎着东疆风情。陆晓芝喝着茶，看着街头，心绪又渐渐地散了开来。

桃子和陆仁贾他们不知道有没有逃出来。我明显是被设了套，引出了刑部大院，当时怎么就那么冲动？哦，因为桃子的关系。唉，可怜的桃子，我还是未能帮她讨个公道。还有那可恶的钱大力，杜宇雄，如此这般置我与死地，害死我小诺军团……

薛定毅看着陆晓芝眼神闪动，心绪又起，摇了摇头，叹了下气，问道：“还要再叫些点心吗？”

陆晓芝被叫回了神，笑了笑，看着薛定毅说：“不用了，吃饱了。”

“继续走走？”

下午，两人来到了书堡得以著称的标志型建筑物，与城市同名的坚固壁垒，大晴最大藏书阁——书堡。

书堡异常庞大，规模不输望海堡，雅致的雕栏玉彻，雄伟的石铸墙面，混合成了一座结合了地球上中西风格的巨型堡垒。

陆晓芝仰望了书堡很久，感叹不已，薛定毅暗暗发笑，又颇感自豪。说道：“怎么样？不比你们仙界差吧？”

陆晓芝看着他得瑟的样子，“扑哧”一笑，说道：“若是把你带去我的家乡，看不把你的头给惊得掉下来。”

薛定毅将信将疑，不予作答，领着陆晓芝一路进了书堡。

书堡大门看守严密，毕竟里面藏着大晴帝国最宝贵的知识财富。这些财富累年而得，包含了大晴本身的藏书和以往历代的旧藏，数量庞大。不少典籍尤为珍贵，若非得到达官显贵的允许，绝不轻易示人。

薛定毅身份显赫，自然不会被守卫盘查，带着陆晓芝顺顺利利地走了进去，看着书堡门口还排着一众等待一览群书的学者儒生，陆晓芝不禁感叹权贵带来的便利。

进了书堡，薛定毅先把陆晓芝引荐给了本地知府。知府大人满脸恭敬，一路阿谀奉承，真不失为一个合格的官员。

路上，知府问了薛定毅投奔东王的心意，薛定毅敷衍如流，官话连篇，倒是把陆晓芝也吓了一跳。

“没想到你那么能扯？”陆晓芝悄悄地问道。

“还不是这些天练出来的，为了父亲母亲的事情，真是各方面都进步了不少。”

“你可别成为像知府这样的人，我可不喜欢这种人。”

“你又如何知道人家知府是怎样的人？我看你和杜子梅关系不错，你觉得杜子梅如果看到了京城的大官，会是怎样的表现？”

陆晓芝被他说得有点懵，细想也是有点道理，这些官员无非也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上，大家都一样恭恭敬敬，对上司唯唯诺诺，但真的到了实际工作中，你却是无法用他表面的那一切来评判他。也许他是个精干的好官，也是个慵懒的贪官，也许介于两者之间，但这一切都要更深入的接触才能知道。陆晓芝还带着她那个世界独有的，对官员的不信任的理念，这在大晴倒不一定是准确的，即便是像卢静远这个置仙来镇数千百姓生命于不顾的人，她后来想想，也确实是无可奈何，卢静远在之后逃难中表现得力，又何尝不是一个好官？

进了书堡里面，薛定毅向陆晓芝引荐了书堡的藏书官，他的名字叫乐施，是个白白净净的胖子，年纪不大，长相温和，颇得陆晓芝的好感。

“我还有些事情要和知府谈谈。”薛定毅说道：“乐大人会带你去查看我那天提到的书籍。”

陆晓芝点点头，眨巴着眼望向乐大人。

薛定毅又嘱咐道：“乐大人，这是我夫人，南疆的郡主南宫敏，她此次过来，是要寻找些前朝有关天火的记载，麻烦您指引一下了。”

那乐施连忙点头，转身望向陆晓芝，说道：“薛夫人，这边请，从这里往里走，都是历朝历代的典藏，一般绝不对外示人，还请夫人翻阅的时候小心，书本年代久了，都很脆弱，容易损坏。”

陆晓芝随着乐施迂回于书堡迷宫般的通道内，历史的凝重感油然而生。当然，这种狭小的环境，也不免让人感到压抑。夏日炎热，书堡内空气闷热，到处是纸张发霉的味道，让人颇为不适。

须臾，乐施停了下来，指向一排书架，说道：“薛夫人，便是这里了。这里陈列的都是旧朝历代一些见不得世的书籍。大都是些野史逸文，很多都是胡编出来，扰人耳目的东西。前些日子，薛公子差遣的人便是在这里找到了些有关天火的记载。”

陆晓芝应了声，望向高高的书架，一眼望不到边的收藏，赞叹不已。

她缓步走了过去，看到在书架最显眼的位置，有一本书，已抹去了灰尘，显然新翻不久。

乐施见陆晓芝注意到了此书，便上前抽出。“薛公子的人翻查的便是这本书。”说着，递了过去。

陆晓芝小心地收了下来，看清了书名，上面写着：旧朝异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