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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王权杖》第四十三章:借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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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森-拜伦伊尔一行人抵达北版加蒂斯的时候已经入夜,他们不得不在进城前点起了火把。冰冷的雨滴夹杂着雪花乘风击打在他的脸上,像荆棘划过面庞,雨水顺着羽饰斗篷的领口贴着他的颈部往下淌,顺着躯干注入长靴中。

他又冻又饿,随从们也好不到哪去,从午后到现在,卫队中就不断传出咳嗽声,街道两旁阴冷黑暗,店门早已关闭,远处的深巷中偶有小孩的哭泣声传出,一处房顶的积雪禁不住雨水的侵蚀砰然坠落。临时驻军部门口橙黄色的火光透过氤氲的夜色出现在自由贸易市场的尽头。

他们穿过自由贸易市场来到了圣蝎子堡跟前,现在他只想尽快洗个热水澡,然后看望父亲大人,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如果还来得及的话。

索尔-贝奥尔斯从身后驱马跟了上来,战马横在他身前打转。“看来令兄给咱们安排好了热情的接待。”索尔冻得舌头打结。

顺着树冠猴的目光仔细看他才发现圣蝎子堡门外的回廊内比以往多了不少的守卫,他们静默如雕像,伫立于从廊檐如柱般倾泻而下的雨帘后,但看不清是本特纳的紫金袍卫队还是父亲金袍的护卫。

这次没人出门迎接他,在过去,即便父亲对自己再冷漠,老管家洛夫-斯凯拉和父亲的卫队长里奥-德纳普以及他的属下对自己还算热情,所以他判断门口的护卫是陌生的面孔。

“这不是个好兆头,我闻到了狼的气息。”莫亚-贝奥尔斯警觉的声音从身后传入耳中,他是索尔的同胞弟弟,与罗森年龄相仿,像一把铁犁般的长脸看起来更具树冠猴之神韵,一名在广袤雪原上嗅觉如猫的出色猎手。送走了家中的唯一亲人——他的父亲贝奥尔斯子爵之后跟随哥哥索尔加入了罗森的卫队中。

老实说罗森自己也察觉到了不寻常,但领主病危期间增派城防实属常态,想到这里,看到自己的下属草木皆兵他不禁有些恼怒:“不过是避免引起混乱。”

“连士兵都缺少武器的北版,我实在想不出手无寸铁的平民能给圣蝎子堡带来什么混乱,”莫亚的视线搜索着拱门外的回廊,“羊给狼制造威胁?倘若您是令兄,您会为此而增派护卫?”他的语气带着嘲弄的意味,莫亚的野性一如五年前他们的首次会面那样丝毫不减,“没有一家旅店开门,看来驻军部是唯一的住所了,希望诸位大人不会在半夜遭人切开喉管,我倒是可以随便找个地方将就一夜,”他将目光收回,“老治安官错怪您的兄长了吗?公子。”

莫亚的推断触动了他,难道自己的预感由此而发?在回来之前他就隐约感觉自己这一趟会颇费时日。但话说回来本特纳这位兄长虽然给自己的印象不好,却不是将屠刀挥向手足的冷血之辈,这点他坚信不疑。童年时代,哥哥会抢夺他手中所喜爱的物件,但当小罗森哭的时候哥哥往往会将之还给他,然后满足地嘲笑他是个爱哭鼻子的小家伙,至多会在父亲跟前嘲笑他的软弱。

“但我没有选择,我必须要见到父亲。”罗森如是敷衍部下。

莫亚翻身下马,过来牵住了他坐骑的笼头,语气颇具无奈地说:“您看,老管家斯凯拉先生没有给您安排马夫,为保证公爵大人康复之后咱们能够及时赶回马蹄镇,公子您还是将坐骑留给兄弟们照料好一些。”

罗森并未多想,照着下属的意愿翻身而下,长靴内冰冷的雨水向外溢出,罗森走向拱门外的石阶。拱门顶部冲刷下来的积雪顺着石阶两旁流淌,还是没有人出来迎接他。

回廊内的护卫他无法分辨,他们戴上厚重的兜帽,每一张脸都深深退入阴影当中,但他似乎感到这些护卫都在盯着他,盯着他拾阶而上,他们就像陵墓旁的雕像一般冰冷。悲伤涌上心头,希望父亲能够康复。

等他快要走到石阶尽头的拱门下时,身后响起了蹭蹭踩踏积水的脚步声,罗森刚要转头,他瞥见雨幕后的守卫似乎有人要迈开脚步。

“事务官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莫亚埋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守卫的士兵并未动,也许是自己饿晕了头。

“你…”

“对,请原谅我,让您久等了公子!”

莫亚来到跟前他才发现对方换上了衣服,皮甲和卫队的披风变成了黑色棉服外罩滚边绒兜帽,身形显得臃肿,与平时精炼的身材相去甚远。这小子多半是冻坏了,连常年在雪地中四处游荡的猎手都能感觉到这个鬼天气的冷气逼人,罗森不禁又紧了紧饱吸雨水的羽饰斗篷。

他明白卫队的担心,所以并未深究自己的部下假扮事务官跟着自己进入圣蝎子堡。紫衫王朝早有规定在领主病危或首城服丧期间,封臣不允许带着武卫进入领主的城堡,违令者当反叛者处置。

他们迈步走入拱门内,这一侧的回廊顺着议事厅的方向点着四根火把,火光摇曳欲息,院内四处无人,想必管家和事务官还有父亲的武卫们都去守在父亲的卧房外了吧,罗森判断。与这边相对的西侧回廊尽头燃着森白的松脂火盆,火光照亮了不大的一小片区域,隐约当中罗森的余光看到有人影闪过那片区域的边沿。

他们没有停下脚步,直径穿过空无一人的议事厅,拐过阴冷潮湿的房檐后他们走到了那道两旁插满各大家族家徽刺绣的旗帜的走廊,火光终于变得稍稍亮了些许,有人影向他迎来。

“罗森公子!”

“斯凯拉先生。”他听出了老管家洛夫-斯凯拉的声音,老管家一直兼任父亲的事务官,但本特纳坚持老人经常犯糊涂,所以让父亲换了年轻一些的米内罗-凯恩为事务官,父亲当然也乐意接受自己夫人的亲戚当人这个职位,继母多洛莉丝的哥哥兰斯-凯恩有一打侄子,米内罗-凯恩只是其中之一。

“少爷您回来了,”管家将兜帽拉下,表情显得不太自然“请您见谅,我没料到您那么快回来。”老人满头的白发,往日红润的双颊消瘦了许多,棱角突兀,少量的白胡须有些凌乱地悬在下颌,动作也比以前缓慢了许多,他有些笨拙地拍了拍肩膀的雪花。

“您觉得我们应该什么时候回来?”莫亚低眉狐疑。

老人没有接话,脸上的皱纹抽动了两下:“少爷,领着您的事务官随我来。”事务官?老管家认识莫亚,知道莫亚是自己的武士而非事务官,难道这一切印证了莫亚的推断?

走道两旁站立着全副武装的护卫,除却紫金披风随风而动之外与拱门外的守卫一样默默站立,这里已经换成了兄长本特纳的护卫,全是陌生面孔,罗森脚步不禁放缓。父亲过世了?蝎子尾尖塔是昆特-拜伦伊尔公爵的居所,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换防,除非父亲已死,罗森内心升起一团疑云。

“少爷,请跟我来!”老人的声音催促他,步履有些不稳但却是越走越快。

罗森跟着老管家进入了再熟悉不过的家,两旁挂着布画的走道穿过前庭的六座圆堡,圆堡的穹顶逐个抬高,最后是父亲和母亲的居所——三层蝎子尾尖塔,当然,现在已经是父亲跟多洛莉丝夫人的居所了,顶层正是父亲的卧房所在,本特纳与他的妃子住在尖塔前的第一座圆堡。母亲去世之后第三座圆堡便是罗森的私人世界了。

前庭的走道依然阴暗,每处垂挂而下的蕾丝边布帘后都有护卫站岗,三个人的脚步声变得清脆起来,回声在幽静的走廊内响起,老人打开第三座圆塔的厚重木门时,两侧的守卫们冷漠地看着他们,圆堡内的陈设与自己离开时没有多大变化,潮湿的墙壁脱落下来的砖灰刚刚被人打扫过,桌面上的烛台内点燃着白蜡烛,仅剩半截的蜡烛表示已经点燃多时,烛光照亮着这个不大的扇形厅,郁积屋内的霉味让罗森打了个喷嚏。

等两人进屋之后老人关上了嘎吱作响的木门,罗森刚想坐下来脱掉自己的长靴,老人却快步走了过来,眼神中的惊悸让罗森浑身一颤,即便是母亲病危的时候他也未见斯凯拉有如此神色。

“斯凯拉先生,发生了什么?”莫亚紧凑过来。

“公子,您是什么时候接到报信的?”

“四天前,”罗森一屁股坐下,他实在累坏了,“怎么了?”

“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老人摇头嘀咕,白色的胡须颤动,恐慌从他的双眼弥漫致整张脸。

“我的父亲…”

“不是…三天前公爵大人还好好的…”老人身形晃动,他伸手扶着桌边,罗森站起身接过老人颤抖的双手将之扶到椅边:“什么?三天前!”父亲安然无恙的时候就有人给他送去了父亲病危的信,这意味着有人想让他回来——本特纳。记忆中那张白净无须的脸变得令人毛骨悚然,陌生而扭曲起来。

“三天前早上我陪着侍女一同端着早餐给大人的,我还…还看着他吃了燕麦粥…”老人颓然坐在椅子上。

莫亚凝神静听门外,并缓步向木门走去。“然后从东望台就飞来了一直雪鸮,是多洛莉丝夫人的兄长重病的消息…当天我和马夫凯里陪同夫人去东望台,但事实上兰斯-凯恩伯爵虽说生病,却远未到重病的程度,况且东望台的伯爵否认有雪鸮将这个消息带给他的妹妹多洛莉丝夫人…”老人痛苦的无以复加,“可…可当我们回来之后却听到了公爵大人已经离世的消息,圣蝎子堡内已经…已经在准备葬礼。”老人懊丧的脸留下痛苦的老泪。

“多洛莉丝夫人呢?”罗森没有察觉到莫亚已经从门口飘回来,此刻身上的冰冷被内心的冰冷覆盖,向血管中传递。

“夫人回来之后就被武士带进了尖塔,我没有被允许入内…”

本特纳意欲何在?他明知道老管家一向与他作对,还让老管家与自己的弟弟会面。罗森扯掉了蝎子胸针。

“他还为咱们准备了葬礼…所以当然不会介意让你知道他假传家书!”莫亚读出了罗森心中的疑惑。武士比他的动作还快,斗篷已经被扯下,冰冷的环甲从他的皮甲缝隙中闪现,两肋的弯刀被他抽出甩在桌上,“驻军部空无一人,希望他们没有引起暗哨的怀疑,德纳普爵士看来已经凶多吉少,进门前我嗅到了走道里的血腥味。”莫亚以最快的语速说。

老人颤巍巍地起身向卧房而去,莫亚与他的皮甲怄气般使劲扒开扣环。

“得赶快离开这,狼要开杀戒了!”

“我还没看到父亲!”

“等你接受了他给你安排的葬礼你就能见到了,正如他给公爵大人的。”

“不可能…他不可能杀死自己的父亲!”刚说完他就察觉这句话连他自己都不能说服。

“我们要玩狼的游戏了,”莫亚已经将环甲脱下,“如果你想拒绝令兄的好意就穿上这个!”

“那你…”

“别忘了,我是一名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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