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柳初阳突然地闯入,凤寻依旧一身红衣,高深莫测地端坐玉床之上,面色无悲无喜。
“师父,这是你要的水月萧,我不辱使命。”柳初阳定定看着他,仿佛要从他眼里看出哪怕一丝的心虚或是内疚,然而什么都没有。她惨然一笑,将一直贴身安放的水月萧取出,递到凤寻面前。
凤寻没有伸手来接,而是缓缓道:“看你这幅样子,想来全都知道了?”
柳初阳扯扯唇角:“果然,师父你果然什么都知道!”凤寻不答。
“以你的能力,你明明都知道,却还故意把我支走。凤寻,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凤寻冷冷淡淡勾起嘴角:“我是都知道,但,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再说了,纵然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齐元庆多年暗中筹谋,就凭你,也无法改变什么。不过是世间多了一抹游魂而已。”
柳初阳被他这样冷酷的模样彻底激怒了,扯着他的领口大骂:“凤寻,你还是人吗?你为了这个破神器,不惜欺我骗我,说什么性命攸关。都怪我傻,我不远万里,历尽艰辛不惜一切代价,只为了替你取得神器!可如今你却告诉我,我这么做究竟有多傻,我简直就是天下头号大傻瓜,被信任的人耍的团团转!!”
凤寻从她手里解救出自己的衣襟,然后有些莫名问道:“你真这么恨我?”
柳初阳不怒反笑:“不然呢?你明知道我爹娘兄长,我所有的亲人都会死,你为了自己的私利,苦心积虑利用我去给你抢神器。如今我国破家亡,家国俱碎,难道不该恨你吗?”
柳初阳说着,一口血又哇的吐了出来,凤寻心募的一缩,心底泛起了怜惜和心疼。然而不等他动作,就见她如同没事人一般,就着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脸色更加的惨白冰冷。
她举起水月萧,跪在凤寻身前:“师父,这是我最后一次如此叫你。你这样没有心的人,实在太可怕了。天下是不是都在你算计之中,是不是所有人在你眼里都只分可以利用或者不可以利用?
咱们师徒缘分,到此为止吧。。这水月萧,便当做你这么多年照顾我收留我的回礼,今后山长水远,再不相逢!”
不带一丝感情地说完,柳初阳将水月萧放在地上,一如既往骄傲地挺直着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药庐。
凤寻看着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只觉得那一贯喜欢的颜色是如此刺眼,那味道是如此刺鼻,直刺得他鼻头发酸,眼眶发疼。
良久,他低下身,捡起那不小心沾了柳初阳鲜血而越发流光溢彩的水月萧,喃喃道:“没有心么,呵。。”
柳初阳出了药庐,只觉得浑浑噩噩,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儿去。
她本是异世一抹游魂,因着种种机缘巧合,才在云荒大陆有了一个家,还有一群她以为的朋友。原本以为这是她上辈子太苦,上天垂怜,让她带着记忆投生,拥有前世不曾拥有的一切,然而,这不过是上天闲的发慌,想要折磨她,看她一次次被打倒的可怜样!
如今,家没了,亲人没了。连朋友,也用事实告诉她,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为什么?她是哪一世做了什么孽,或者是犯下了什么滔天大错?为何她的命运一次两次都是如此不堪?!否则为何一次两次,都要承受亲人离世之痛?!为何每一次都让她背负仇恨而活?
“主子!”
“主子。。”听到夜雪和紫苑几人的呼声,柳初阳这才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醒过来。
打量了四周,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小院。
扯扯唇角,柳初阳想纵使凤寻一直在利用她,她竟然还能把这里当成脆弱之时的庇护所,这是多么讽刺!!
所有脆弱,迷茫,痛苦,悔恨从柳初阳面上褪去,她不带一丝一毫情感地看了跪在院子里的十二人一眼,道:“你们还来这里干什么?走吧,我如今一无所有,再没有什么值得你们费尽心思欺瞒的的了。”
闻言,几人俱露出不敢置信的模样,纵然当初众人决定如此做时就已经想过,她得知真相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如今柳初阳的反应实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远在他们意料之外。
“主子,我……”夜雪想要解释些什么,说他们只是怕她担心难过,说他们并不是故意欺瞒,说他们也是得了命令,说他们并非为了利用她……可是对上她毫无情绪波动的双眼,他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一般,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重重磕头,不惜撞得头破血流,只想让她知道,他并没有背叛她。
“你们从我六岁起就跟在我身边,如今也八年了。八年来,我自认从未对不起你们,我信赖你们,把你们当朋友,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你们一次次欺瞒,背叛。”看他一脸鲜血,柳初阳神色未动,冷冷道:“如今一切了了,你们不必如此,你们走吧。”
“主子!”
“主子!”……
“主子,咱们当日既然选择效忠于您,如今便是您的人,我们十二卫只认您一个主子!”暗二急急道。
“呵!”柳初阳讽刺地勾起唇角:“若是你们所谓的效忠就是欺瞒背叛,那我要不起。”
“咱们缘分已尽,你们不用再跟着我。再说了,凤雪国已灭,而我,也不再是凤雪公主。你们既然当初选择了背叛,如今就不用再在此惺惺作态了!”
“你就是如此看我的?”夜雪惨然笑道。
“不然呢?我还要笑着和你们说声谢谢?夜雪,你明知道我平生最恨欺骗和背叛,偏偏你都做尽了。既然你当初如此选择,如今又何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也不想和你们计较,只当我瞎了眼罢了。今后咱们只当陌路吧。”
说完不去看夜雪心如死灰的模样,强撑着一股气转身进了屋。
刚关上门,方才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的血这才吐了出来。
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捏住了,疼得让她直不起腰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下一瞬就会倒下。
外面几人虽听到动静,然而她方才含恨的话还历历在目,让他们一时不敢动作,只能白白焦急。
“都怪我,我当初为何听了你们的话,一起瞒着主子!如今主子也不会会伤心成这样!她那么好强的人,如今却……都怪我,都怪我……”紫苑呆滞地跪在地上,喃喃道。
她每说一句,夜雪脸上伤痛就更甚,但众人此刻大多如同紫苑一般,被震惊后悔所淹没。故,没有看到他的模样。
房间里,柳初阳等剧烈的痛稍微平复下来,就从柜子里取了药,生吞了下去,然后强撑着换了衣服,便悄无声息的从后院离开了。
一路急行到山脚下,就看到一直没出现的贺玄和飞廉早已等在那里,他身后是一架隐在夜色里的马车。
看到她,飞廉忙飞过来,亲昵地碰了碰她的肩膀。贺玄也不动声色地扶住快要倒下的她,道:“当初你说你会帮我你还记得么?如今咱们一起,把他齐元庆的天下搅和个天翻地覆,如何?”
柳初阳定定看了他一眼,被他目中坚定的神色感染,点头道:“好!”
两人相视而笑。
柳初阳察觉到身体情况更坏了,于是佯作平静道:“我如今太累了,先休息会儿,辛……”话还没完,就倒了下去。
贺玄眼疾手快接住,然后给她把了把脉,被她紊乱的脉象吓了一跳。
“让我来。”一身黑袍的凤寻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此。只说了一句,便不由分说的从贺玄怀里接过人,连连点了她周身数十个大穴。
看她脉象稍微稳定下来,这才小心谨慎地把人放到马车里躺好。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玉瓶,捏住她的下颌,把药喂了进去。
那药丸一看就非凡物,入口即化,变成一股药液顺着她的喉咙流了下去。
睡梦里柳初阳只觉得如同火山烤炙的心腹如同被一汪清泉滋润了,紧皱地眉头也渐渐松了开来。
“照顾好她,至于我来的事儿,就不必让她知道了。”凤寻放下人,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出了马车,对贺玄淡淡道。
“做了却不让她知道,你这是何必?她还是会恨你。”贺玄不解地问。
“她如今心神俱震,只能通过恨来转移伤痛,若不恨我,便会恨她自己。如此,也没什么不好。”说完,只见他身影倏忽一动,便如同来时一样身形隐入夜色里,失去了踪迹。
贺玄朝着他消失的方向静默片刻,转而神色坚定地唤来飞廉,架起马车驶入了浓黑如墨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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