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属于他的宁静·四

“让我自己来吧。”里昂摇了摇头。

虽然自知昏迷时就是女孩为自己清理的伤口，但现在既然已经清醒过来，他就想好不能再如此委屈对方了。

但是还没等女孩回答什么，坐在桌边正喝酒的老人却开口了。

“别害羞了，年轻人，你那身沾满了血的衣服就是我孙女替你换掉的，那时候清洗身子都做了，就不要在乎这么多了。”已经好几口酒下肚有些微醺的老人听见里昂的话，转过头来，醉呼呼的训斥了一句。

老人的话让里昂一愣，原本他以为身上这身粗布衣服是老人帮自己换的，他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面前的女孩，对方低着头的反应却坐实了老人的话。

“换药是件麻烦的事，自己的话，可能会延误伤口的愈合……”女孩低着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想要岔开这个话题。

“那好吧，麻烦你了。”里昂叹了口气，话已经说到如此地步，再多的拒绝似乎就成为了矫情，他轻轻的解开衣服的扣子，露出自己小腹上的伤口。

听到里昂的话，女孩似乎是松了口气，她从一旁的橱柜上取下一个罐子，抽出插在罐子中的小刀来。

“这是草药配成的药泥，对外伤特别管用，但是换药的时候要用小刀刮掉干掉了的药泥，会相当的疼。”女孩走到床边，轻声的对里昂解释了一句。

里昂点了点头，女孩便挽了挽头上的长发，然后俯下身轻轻解开了他缠在小腹上的布条，俩人的姿势顿时有些尴尬起来，里昂刚想要把头深深的转向别处摆脱这种奇特的气氛，但不等他做出动作，小腹的伤口却骤然一阵剧痛，剧烈的程度让无数次受伤的里昂都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冷气。

“您伤太重了，我只能如此……而且……我只有配药在行，换药的手法还不是很熟练。”女孩察觉到了里昂的异动，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有些局促的说。

“我没事，你继续吧。”里昂忍住疼痛对女孩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女孩犹豫了一下，她没有说话，却伸出自己的左手，轻轻的握住了里昂的手。

“母亲给其他病人换药时，也会这样做。”女孩红着脸说了一句，也不等里昂回答，就再度俯下了身子。

又是一阵让里昂下意识想要攥紧拳头的剧痛，但女孩纤细的手却还在他手中，他只得尽力控制住自己，试图把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的纤细的手上。

他感觉到女孩的手与法蒂娅细腻的手不同，有些粗糙，握在手里没有了那种若有若无的触感，却更有一种真实的感觉，里昂知道那是积年累月的劳作带来的，略微的有些心疼。

或许是女孩的手法越来越好，也或许是药泥越来越少，再或者是里昂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剩下的时间里，里昂在没有感觉到太过难忍的疼痛，随着女孩重新为他敷好药泥，打上一条崭新的布条，艰难的换药终于宣告结束。

里昂感觉绷紧的神经骤然轻松了下来，他感受到小腹的伤口升起凉意，那是药泥生效的征兆。

“我能出去走一圈吗，我觉得伤似乎好了很多。”里昂不露痕迹的松开了女孩的手，请求道。

“恩。”女孩点了点头，她回头从柜橱里取了一件有些陈旧的长衣，披在了正从床上扶着床头艰难起身的里昂肩上，然后伸出手扶住了他。

“我来扶着您。”女孩低着头轻轻的说。

女孩温软的声音，不知为何让里昂感到比法蒂娅坚毅话语更无法拒绝，他依靠着女孩的身体，被她搀着走出了木屋的大门，他看到此时天空已经快要完全黑下来了。

密布繁星的天幕已经在头上升起，亘古不变的俯瞰大地上生活的人们，里昂抬起头来，他看到星辰闪着微蒙光亮，他不懂星术，但却也被这片漫长的天空所震撼。

他想起来，很久之前儿时的他也常和邻家的女孩一起仰望夜空。

究竟是何时开始，自己连简单的驻足仰望都忘记了呢。

女孩的身体瘦弱，却意外的有力，里昂感觉到有心跳从对方的肌肤上传递过来，女孩在紧张，但里昂却感到此刻心中无比的宁静。

俩个人都一言不发，他们一同向着村子中心空地的方向走去，在不大的空地上，积雪已经完全的被清扫干净，有巨大的木柴堆被支在空地中央，而有好几位已近中年的男人，靠坐在那里抽着旱烟谈笑。

着是无比平常的画面，在苏希斯，在法兰纳尔，几乎有一大半的村子都会是这样，忙碌一天，吃过晚饭的男人们在这个时候聚在一起享受难得闲余，而女人们则在家里收拾碗筷，抑或照顾年幼的孩子。

但里昂却一下子想起他在儿时憧憬过的愿望来。

他从来没有梦想过成为英雄，他从来只是一个普通人，他的愿望也是普通的。

他只想与某个平凡的姑娘结婚，平凡的生活在某一个镇上，那里有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一定没有战争，没有长剑，没有王国或者帝国。

但终究，得知那个预言的所有人都回不去了。

“露丝，这位就是你和汉克大叔救回来的年轻人吗？”还没等里昂与女孩走到他们身旁，一位眼尖的中年男人就望见了他们喊了出来。

“恩，多罗叔叔，他是里昂，身子还很弱，我搀他出来走一走。”里昂听见身边的女孩礼貌的回答道。

“年轻人，你算是因祸得福，露丝可是我们全村的珍宝，如果能把她娶回家，那可就能享福了，说实话，要是我能年轻十岁，也肯定要争一争，比娶我们家那个黄脸婆可要强多了。”名为多罗的中年汉子还没有说话，在他旁边席地而坐的另一位中年男人就大笑着向里昂看了过来。

“是吗？还真为难你跟我过了十几年。”却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木柴堆的后面响了起来，接着一个矮小的女人从木柴堆后面转了出来，“别偷懒，快回家给我干活去。”她挥了挥手里的擀面杖，伸出沾着面粉的手揪住了男人的耳朵。

这位中年男人还来不及说话，耳朵就被女人揪住，只得求饶起来，“我这就回去。”他喊道，女人这才罢手。

“所以说，露丝，不要嫁给我家这口这样的男人，尤其你还这么勤快，你看我忙着做明天全村人的面饼，就这一会功夫他也能出来偷懒。”

被揪完耳朵的男人一溜烟的向一栋房子跑去，而剩下的几个男人也在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明智的选择了远离，而女人则向露丝走了过来，她在围裙上抹了抹手上的面粉，有些怜爱的伸手抚摸了一下女孩的脸，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里昂。

里昂被女人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反倒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事，但在他身边，女孩却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这姑娘，”女人却仿佛读懂了女孩的心思，她再次抚摸了一下女孩的侧脸。

“记得那个有关于女神的故事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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