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泽啧了一声：“美人儿大半夜的不在家睡觉，在这种地方吃关东煮？”

季禾本来已经走远了几步，闻言，转身看向方以泽，嘴角略微勾了勾，似乎是笑了一下，但眼里却没有笑意，“我不介意再告诉你一次我的名字。”

“嗯？”方以泽刚解决完那只杀人夺心的狐妖，身上还有余热，就伸手解开了大衣最上面领口的两颗扣子，顺带往前走了几步，与季禾之间相距不过尺余，他甚至能闻到季禾手上端着的关东煮的味道。

他挑了挑眉，低声笑了起来：“你一直在这里啊。”

季禾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从手上的一次性碗里用竹签挑了个龙虾球放进了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起来。

方以泽伸手打了个响指，指尖上腾起了一股柔和的赤色光晕，在光线昏暗的露天停车场里，在这方光线更加昏暗的角落里微微跳动着，照明了方以泽眉梢眼角促狭的笑意，也映亮了季禾浓密睫羽下的那双宁静清冷的桃花眼，顿时有了点暧昧的意味。

“这么肯定？”季禾若无其事地吃完了碗里大半的关东煮，这才微微抬眼，看向方以泽。

方以泽忽然觉得这种说亮不亮说暗不暗的光线挺好，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意趣。

“毕竟我是个降妖师嘛。”方以泽耸了耸肩，倚在旁边一辆车子的引擎盖前，语气里带了些揶揄。

季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再说话，把剩下的关东煮丢进了垃圾桶里，转身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

两个多小时前，眼见着那只狐妖和方以泽一前一后地进了ktv，季禾觉得自己也是莫名其妙，大半夜的不回家睡觉，竟然会在这个停车场看了半天的动静，才想起晚饭还没来得及吃，在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了份关东煮回来，还跟方以泽前后脚地碰上了。

today isn't my day！

季禾脑海里猛地蹦出了这句自小就耳熟能详的谚语。

方以泽从风衣口袋里摸出烟盒，取了根烟叼在了嘴上，刚被狐妖挠了一把又丢了打火机本来不算好的心情忽然就多云转晴了，好整以暇地看着季禾那一身禁欲系的白衬衣黑长裤，身形骨架也有种说不上来的漂亮，忍不住就开了口：“反正都这么晚了，一起吃个饭？”

季禾停车的位置跟方以泽离的不算远，他坐进驾驶位的同时听到了方以泽的话，皱了下眉，发动车子开到了方以泽面前，这才降下车窗，微微侧头，露出了半掩在阴影下的一张脸，眉梢挑了挑，抬眼看着方以泽。

方以泽随手把叼在嘴上还没抽的整支烟给弹到了对面的垃圾桶里，伸手搭在车顶上，俯身看着季禾，这个角度，便于说话的同时，也方便他清楚地看到了季禾衬衣下露出的一小片白皙细腻的肌肤。目光再往上移几寸，就是季禾微微抿起、看起来却无比柔软的唇。

他忽然愣了一下。

“一起吃个饭？”方以泽说。

季禾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在这个过程中，停车场里有人来了然后开车走了，两个人一直维持着一个俯视一个抬头的姿势没动，彼此沉默地对视着。

方以泽特别不真诚地唾弃了一下自己。美色误人啊！见到美人儿你就走不动道了吗！出息！但对于刚刚说出口的“一起吃个饭”，他却忽然有了点突如其来的莫名的期待。

凌晨一点半，距离停车场不足两百米远的一家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

“这顿不算。”方以泽看着他们的餐桌上刚点的一堆吃的，简直想掐死刚刚提出“一起吃个饭”的自己。

凌晨时分，因为顾客不多，麦当劳里能吃的东西实在没多少，方以泽七七八八地问完，最后放到餐桌上的，也就是两份鸡翅、一大份薯条和一盒蛋挞，外带两个奥利奥草莓味的麦旋风。

季禾拿起一个蛋挞慢条斯理地吃起来，神色却有些复杂，眼睛眯起来，好像是笑了一下。

两个认真说起来只是第二次见面的人，大半夜地坐在麦当劳里吃夜宵，听起来还挺神奇的。

方以泽放松了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随手拿了个麦旋风，状若无意地与季禾对视了一眼，然后低下头，缓缓地舔了一口手上的麦旋风。

动作很正常，方以泽的想法却忍不住往下流的深渊里滑了一下，赶忙又给拉了回来。

这会儿的麦当劳里，除了营业的店员，就只有他们这一桌客人。安静的很。

季禾吃了两个蛋挞一个鸡翅后，略有些犹豫地看了眼面前已经开始融化的麦旋风，最后还是没动。

方以泽注意到他的动作，挑了挑眉，颇为奇怪：“不吃吗？”

季禾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吃了有七八分饱，一直强压的困意就涌了上来，他揉了揉眉心，淡淡地说：“走吧。”

“哎！”方以泽把麦旋风往他面前一推，“想吃就吃嘛，干嘛这么亏待自己！”

季禾拧了下眉，语气里多了点不耐烦：“我要回家睡觉。”

方以泽脸皮挺厚，面对季禾难看的脸色也没多羞愧，施施然地起身，拿上了手机钱包车钥匙，“反正咱俩的车都还在停车场，干脆我开你的车，送你回去。明天我有空再过来一趟。”

季禾起身的动作一僵，他莫名其妙地看了方以泽一眼，“你又不是周舟。”

“说到这个我还想问你来着，周舟呢？大晚上的能让你一个人跑出来？”方以泽边往外走边问。

季禾站在麦当劳门口，看着方以泽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忍不住又想起那句谚语——

today isn't my day！

方以泽是方氏集团的二公子，现在在东煌娱乐里也是个挂了名的经理，他就是东煌娱乐旗下的一个艺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方以泽这么一副自己人的样子，什么意思？

“他家里有事，回去处理了。”季禾面无表情地说，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停车场离这里不远，步行也就几分钟的路程。初秋的深夜已经起了风，掠过裸露在外的肌肤，不禁让人生出几分凉意。

方以泽侧头看季禾。

大半夜的，街上的人也不多，季禾就没戴口罩墨镜一类的，一张脸完整地露在外面，闪烁的霓虹下，他的侧脸线条有种柔和的美感，挺精致的。可能是秋天有点冷，他轻轻吐了口气，面前就有了一团雾气。

“冷？”方以泽问。

见季禾径自往前走，没回答他的问题，方以泽倒是不以为意，又问了一句：“周舟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这段时间都是你一个人？”

一路默默无声地到了停车场，季禾忽然站住了脚步，转过身看他，嘴角缓缓扬起个笑，连带眼尾也微微上挑，形成一个非常好看的弧度，眼中似乎也带了点笑意，不急不缓地说：“不冷。一周前走，一周后回。我可以自己开车回家。谢谢。晚安。”

说完，季禾也没再管方以泽的反应，转身进了停车场。

方以泽下意识地从风衣口袋里摸出烟盒，这才想起自己丢了打火机，原地站了没一会儿，季禾就开车出来了，正好与他擦肩而过。

他回想了一下季禾刚才的最后一句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的是他的这顿夜宵吗？最后好歹还说了句“晚安”呐！

刚出了停车场还没几十米远，季禾却忽然停下了车，还熄了火。

方以泽原地愣了一下，却没看到季禾下车。他皱了下眉，快步走了过去。

季禾正与蹲在引擎盖上的黑家伙默默对视，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窗声。他侧头一看，方以泽正站在外面，皱着眉看他，比了个口型，“下车。”

季禾下了车，看到方以泽已经绕到了车的引擎盖前，双手撑在引擎盖上，正看着仍旧蹲在上面的黑家伙。

“你是谁？”他听到方以泽这么问。

方以泽深深地觉得，他今天运气实在不怎么样。

抓了个狐妖，被出其不意地挠了一爪子，掉了个zippo限量版的打火机就算了，怎么好好地跟小美人儿吃了顿麦当劳的“夜宵”，还能碰上之前害他掉了打火机的那只野猫！

不。不是野猫。

没想到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这分明就是个猫妖啊！

黑猫猛地从引擎盖上跳了下来，原地转了两圈，尾巴竖的笔直，一双碧绿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季禾看了一会儿，这才把目光移向了刚才问它问题的方以泽。

它“喵喵”地叫了两声，见面前两个人都是一副茫然的状态，这才意识到语言不通的问题，就蹿到了汽车后座的位置，伸出爪子扒了扒车门，又喵地叫了一声。

季禾看明白了，说：“上车聊吧。”然后去开了后座的车门。

黑猫随即就蹿到了后座上，等方以泽、季禾两人都上了车，在前排坐下，关好了车门，这才在后座上打了个滚，化出了人形。

还是个挺乖巧可爱的小姑娘，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一头浓密的长发垂到了腰，穿了一身的黑，黑色长袖衬衣黑色牛仔裤，脚上还是一双黑色的运动鞋。

只有眼睛深处透出了一缕浅浅的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