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飘飘荡荡地来到迷雾森林时,森林里已经停泊着好几条鬼魂。有的哭哭啼啼,哀叹自己命运悲哀;有的茫然地站着,眼神空洞;有的呼天喊地,怨气冲天……人有七情六欲,初为鬼的魂魄亦然。
一位妇人哭得十分伤情,一边哭,一边还骂骂咧咧,只是离得有些远,胭脂听得并不真切。胭脂走过去,蹲下身问道:“这位大姐,何事值得你这样哭泣?”
“我可怜哪!”这位妇人说,“我是被一只狐狸精害死的,心有不甘哪!我与我那夫君相识于幼年,相知于少年之时,后来成了亲,相知相爱,本以为可以相守到白头,可谁知一只狐狸精横插一脚,破坏了我的姻缘。那只臭狐狸精,我诅咒她不得好死!”
胭脂听着,又问道:“你可曾见过那只狐狸精的真身?是白狐狸、蓝狐狸,还是红狐狸啊?”
那妇人看着她,像在看一个傻瓜。胭脂眨眨眼睛,心说:我是不是问错了什么呀?
这时,一位老婆婆飘了过来,代那妇人解释道:“所谓狐狸精呐,有时候不是真的狐狸精,是指那些勾搭有妇之夫的坏女人。”
“哦,原来如此!”胭脂恍然大悟,“原来,此狐狸精非彼狐狸精啊。我明白了。”
妇人仔细地瞧了瞧胭脂,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好奇地问道:“这位小娘子,你身穿喜服,头戴喜庆华丽的发饰,脸上的妆容亦是十分精致,你这是……正在成亲吗?在成亲的当天死了?”
胭脂点点头,不悲不喜。
老婆婆诧异地说:“哎哟,小娘子,你是受了何等委屈?我瞧你面色颇佳,怎会一命呜呼了呢?”
“唉,我……”
“你先别说,你先别说。”那位妇人截住了胭脂的话题,道,“容我来猜一猜。”
胭脂微微笑着,觉得这位妇人很是有趣。
“你是在去往夫家的途中遇上了劫匪,劫匪既劫了财,又要劫色,你不从,自尽了,是不是?”
胭脂摇摇头:“不是,其实是因为……”
“别说,别说。”那位妇人再度制止,“容我再来猜测一番。”
胭脂转头看了看周围,又多了两条鬼魂,看来,今夜亡者不少啊!黄泉路上有那么多伙伴一道行走,怕是不会孤单的。
“你虽要嫁人,可是你不爱你的丈夫,你的心里另有他人,为了保全一副干净的身子,所以自杀了,这回没错了吧?”
“不是。”胭脂再次摇头。
“那可奇怪了。”那位妇人自言自语地道。突然,她一拍双手,作恍然大悟状:“哎呀呀,我明白了,我想通了。在你成亲的当天,你的夫君去世了,你爱他入骨,于是殉了情,是也不是?”
胭脂继续摇头。
“好了,好了。”老婆婆对那位妇人说,“你别打岔,听听这位小娘子怎么说吧!”而后又对胭脂道:“姑娘,你这花容月貌的,正值大好年华,何以来到了这里呢?”
胭脂云淡风轻地说:“我被自家夫君陷害,盖头还没揭呢,就被赐了一杯毒酒。”
“你是被毒死的?”老婆婆诧异地问道。
胭脂点点头。
“可怜的姑娘。”那位妇人拉着胭脂的手,早已忘了自己被狐狸精陷害而亡的不幸了。幸与不幸,果然是通过比较才看得出来。
胭脂微笑,虽然别人都在同情她,可她并不觉得自己可怜可悲。什么是可怜?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觉得自己可怜,其实有人比你更加可怜。那个时候,你的可怜便不是真的可怜了。什么是可悲?处处与人为难是可悲,不能好好地享受人生是可悲。而她,在成亲之前,过得很平静很幸福。虽然有些不甘心,却也并不觉得有多么可悲。
正这么想着,胭脂看见身旁的老婆婆和那位妇人都在瑟瑟发抖。这是怎么了?她回首看去,原来是勾魂使者——黑无常和白无常来了。平常的鬼,见到黑白无常,总免不了有些畏惧。然而,胭脂不仅不害怕,反而觉得他们俩挺亲切的。
黑无常一身黑衣,比这阴冷的月色更要黑上三分;白无常一身白衣,看似风度翩翩,却有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这二人,不苟言笑,无喜无悲,给鬼魂一种无形的压力。
黑无常吹了一声口哨,鬼魂们纷纷飘过来,聚集在他的面前。白无常从袖口里拿出亡者名单,逐一点数:“李大春”
“到!”
“佟二丫。”
“在。”
“林三毛。”
“小的在此。”
……
点完名单,鬼魂们排着队,准备跟随黑白无常过黄泉,下地府。可是,名单里居然没有胭脂。
“鬼差哥哥,你们还没念到我的名字呢!”胭脂飘到白无常面前,有些着急。
白无常看了一眼黑无常,又仔细检查了名字,重点了人数,没错,十三条鬼魂,不多也不少。白无常问胭脂:“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胭脂哑然。这是什么情况,她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不在亡者名单上?
黑无常走到白无常身旁,悄声问:“究竟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白无常有些懵,“名单上没有她。可你看她,分明已经死了,不是人,而是魂啊!”
黑无常端详了胭脂好一会儿,对白无常道:“虽不在名单上,却也是个新鬼,不如先带回地府再说。”
“也只能这样了。”白无常说,“阎君或许知道该怎么办。”
“你叫什么名字?”黑无常问道。
“胭脂。”胭脂回答。
“胭脂,你排在队尾,随我们走黄泉道。”
“是。”胭脂答应着,提起长长的裙摆,高高兴兴地飞奔到了队伍的末尾。
白无常见状,笑了。黑无常像不认识他似的,睁大了眼睛。
“怎么了?”白无常问。
“你刚才在笑?”黑无常怀疑自己的视力出了问题。
“有吗?”白无常摸了摸下巴,也觉得不可思议。他又看向在远处站定的胭脂,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在想什么?”
“那位姑娘,胭脂,你有没有觉得她跟别的鬼魂不一样?”白无常见黑无常点了点头,继续说,“这些新鬼一个个哭丧着脸,只有她活蹦乱跳的,似乎挺开心?”
“做鬼也开心,要么就是乐天派,要么就是缺心眼。”黑无常评价完,看了看天空,对白无常说,“子夜了,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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