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散去,林荒再次睁开双眼。
没等他反应过来,耳边便传来一声惊呼。
“这位兄台,敢问你这是从何处归来,怎么这幅模样?”
在他身旁,一位读书人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侧的林荒,吃惊地问道。
听到兄台这个称呼,林荒嘴角一抽,一种跑错片场的既视感扑面而来。
没错,当时跑路的太急,他都来不及看世界坐标,就选择了一个较远的世界进行穿越。
算了,先摸清现在所处境地再说,如果是古代的话,措辞也要变一下了。
“在下刚刚路过某条街巷时,遇见一只恶犬,却不知为何,那恶犬紧追余不放,以至落得如此落魄模样,倒是让朋友见笑了。”
林荒信口胡诌道,暗中却打量着自身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何模样。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他不能理解的能量,而且浓度极高,但是对他无用。
他此时衣衫破烂,站在一条小河旁,青柳下,身旁除了这个读书人模样的年轻人再无旁人。
“朋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是了,相见即是有缘,兄与吾已是朋友,贤兄果然大才!”
听到林荒的话,那读书人眼中一亮,对林荒瞬间高看几分,称呼也从兄台变成了贤兄。
再见林荒这番模样,便非要拉着林荒去他就近的宅邸中洗漱换一身衣裳。
“盛情难却,麻烦贤弟了。”
林荒面露为难之色,心中却很是满意,现在的状况还是先安顿下来为妙。
从他被那个少女从阿拉德转移到星空外后,小光球似乎就被某种力量暂时封印了,无法回应他。
而那个红月的长矛似乎也带着某种神秘力量,他现在的身体看似无事,其实已经陷入虚弱中。
换过衣裳,又与那个年轻人闲聊了几句,互相通了姓名,得知那年轻人叫做陈原,字太曲。
“不知太曲兄方才却是往何处而去?”
闲聊了几句,林荒问道,恰似闲谈,却是为了知道自己到底在哪。
妈蛋,要是知道这是哪里就好了,如果是自己了解的世界就更好了,还有这文绉绉的措辞,他都多少年没看小说了,说起来连他自己都尴尬。
“风语兄竟不知?”
竟不知,竟尼玛,还有自己随便想的这个字出戏感也太强了吧。
林荒心里爆炸,面上却挤出一个愧然的笑容,对一脸惊异的陈原瞎编解释。
“近几月一直在家中埋头苦读,却不知这外界生了何事。”
“原来如此,只是这一昧苦读却是要不得,吾等读书人,需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这世间地道理哪里是书中能说得清楚的,贤兄此法却是取不得。”
听到林荒的说法,陈原表示理解,随即好意的提醒了几句。
“为兄知了,却是让贤弟费心了。”
好吧,又是一堆废话,林荒终于从陈原零碎的言语中知道了自己在哪,以及猜想到了这个世界的大致。
他所在的城市叫昌平城,是大玄帝国最为繁华的几座大城之一,而天下读书人朝思暮想想要进学的,三大书院之一的春秋书院就坐落在这昌平城中,而这个春秋书院也并不是一个书院那么简单。
浩然气!
没错,这个世界是可以修行的,不仅有仙人之流,就连读书人在达到某种境地后也可以修行,不同于修仙者的真元,读书人修炼的便是浩然气。
这浩然气修炼到了一定阶段,便能诸邪辟易,万魔不侵。
而浩然气的修炼方式,便叫做儒道。
这个世界,道佛魔儒妖鬼巫共存,还有众多的旁门外道。
而陈原今天出去,就是为了春秋书院的辩法大会。
说是辩法,自然不能是自己跟自己辩,传闻已有佛家圣地净念禅寺和道家羽化飞升宗的高人受邀前来辩法。
而到今日已经是第三场,由春秋书院的学子陆离辩法净念禅寺的道空大师。
“那我...吾等还不速去?”
林荒瞪眼,这种能近距离观看本世界强者之间另类对决的几乎可是很难得的。
这个世界虽然给了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是他根本记不得了,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贤兄所言大善!险些误了大事!”
陈原拍脑,顿时想起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风语兄欲往何处?反了反了,乃是往这边走。”
“咳咳,为兄当然知道.....”
.........
待林荒和陈原赶到,春秋书院特地建造的辩法台已经被成千上万人围得水泄不通,而这个人数还在飞快增长着。
所幸陈原这个家伙混的算是不错,在春秋书院已经挂了名,又交了两锭携带友人入场的保定金,两人便不用在外围苦苦等待,而是从偏旁小门径直而入。
更幸运的是,辩法刚刚开始。
高台上,道空大师盘坐在地,拇指与无名指相捻,其余各指自然舒散,是为说法印。
而高台一旁,陆离腰携长剑,一袭紫衣,长发束冠,面如珠玉。
看了一眼有凳子不坐坐地上的道空大师,他眼角带笑,又看了眼会场提供的圆角小凳,他拍了拍掌,没一会场下一位青衣小厮恭恭敬敬端上来一张靠椅,似乎为了公平,青衣小厮又搬来另一张靠椅放在道空身后,才退了下去。
陆离满意的点点的头,随即正坐,其背笔直,为坐如松。
林荒站在台下,不知为何,对这陆离,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刚好在他抬头看向陆离时,台上的年轻人刚好与他对视,微微一笑,如同随意,错目而去。
看见陆离的举动,场下立马传来一阵唏嘘。
就连评议席位上的书院诸多先生,还有道门佛门的前辈长者也都统统皱起眉。
长者坐地,幼者坐椅,此为不礼。
但是这种场合,却是没人敢直接出言呵斥的,没见春秋书院院长都没有开口吗。
“今日辩法,由春秋书院学子陆离,对阵,净念禅寺道空大师!”
随着一位先生开口唱喝,辩法大会正式开始。
“来者是客,客随主便,这辩题大师便让与小子如何?”
陆离微笑开口。
“可。”
道空点头,以他的辈分,如果真要去争这辩题,便已失了份。
“前两日,我那师兄师弟已与贵寺的大师们辩了众生之愿天地之长,小生便与大师来辩一辩这,佛儒。”
佛儒!陆离一言出,场中寂静。
辩佛儒,辩的自然是谁高谁低,那么这场辩法便涉及到了天下所有读书人和所有修佛者到底谁是正道谁是外道。
“放肆!反了天了,他哪来的胆子!”
“蜀云,坐下,安静地听。”
书院副院长一巴掌拍在桌上,便要站起呵斥陆离,却发现一股力量让他站不起来,转头看去,是一脸温和微笑的老院长,他只好安静坐下,只是看他面色,怕是等辩法结束,便要给那胆大包天的学子陆离一个好看。
这千百年来,无数书院禅寺前辈都不敢去争议的事,他这小子怎么敢提,谁给他的胆子。
听见陆离的话语,道空面色一滞,有些发苦。
“这辩题老衲不敢来辩。”
“大师可是认输了?”
陆离半步不让,目光压迫而来,可这辩法如此多的人观看,道空岂能认输,见道空缓缓摇头,他大笑。
“那就来辩!”
“静听尊言。”
道空无奈之下接受了辩题,却也不敢先开口,只能任由陆离抢占先机。
“大师,小生没有读过佛经,也并不懂佛,但是几个字还是识的。”
言语中,陆离缓缓拔出长剑,在地上写了两个字。
“这两字小生识的,大师可认识?”
闻言道空看去,两个字分别是儒和佛。
“施主此言有何深意?”
道空不解,皱眉问道。
“小生不懂佛,但却懂字。”
“大师你看,这儒字,人边一个需,自然可以理解为人之所需要的,而这佛字,人边却是一个弗,小生私以为,乃是至人弗如的意思,其意是在说,只有至人才能被称作佛。”
“儒道修行,所行所修,在于一个知,知道明了天地间的道理,便是大儒。”
“大师可有异议?”
陆离说完,看向道空,道空沉思片刻,点头,“有理,请继续。”
“而佛家唯问皆空,然皆空便有十戒,其余小生便不多言了,可这婚娶,杀生,怎么能戒。”
“佛言,众生平等,这草木蔬果开智后可成妖类,自然也算得上是生灵,敢问大师,贵寺未修行的僧人可曾食蔬果稻物,可曾杀生?”
话语落下,陆离向道空看去,示意,该大师你了。
道空嘴中发苦,但凡修行者,在未到一定境界之前,都是要吃东西的,按陆离这般说法,谁不曾杀生?
见道空迟迟未言,陆离继续。
“再说这婚娶,万物传承,多靠雄雌之间的交配繁衍,佛家忌婚娶,可若是这天下的所有人都去修佛,等寿命至,所有佛者圆寂,敢问大师,这天下可还有人?”
道空瞠目结舌,这个问题,他也答不上来。
“大师似乎是答不上来?那么这至人才能做到的佛,和人人所需人人可修的儒,谁高谁低,是否已经一眼而见。”
“修佛有大自在,待成佛时,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生灵诞生,不过一念之间。”
心中默念一声我佛慈悲,道空强辩道。
“可那样的的佛,有甚么意思,诸事皆是自身念头空想而出,平生宛若黄粱一梦。”
见道空强辩,陆离皱眉,知道这和尚开始不讲理了。
“道家庄圣曾有言,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小友又怎知道这佛是快乐还是不快乐呢?”
听见陆离的话,道空面露微笑,宛若古老传言中,佛祖拈花一笑。
场下唏嘘一片,这老和尚算是不要脸了,辩法用到别道先祖的名言,便已经算是输了,只是他辈分奇高,现在无人敢出言指出。
陆离心中开始有了些许不耐烦,扫了眼场下,他拍了拍手,先前那个青衣小厮再次上台,陆离在小厮耳旁说了几句,小厮离去,没一会端来一盆清水,清水中,一尾红鲤。
陆离一指点去,浩然气凝聚成丝,钻入鲤鱼脑中。
“鱼啊鱼,告诉我,是学儒呢还是修佛呢。”
只见那红鲤鱼开口,嘤嘤细语,如女子莺声,回道。
“儒,儒,儒。”
陆离满意,一指点去,鲤鱼消失无踪,原地多了一位身穿红杉的小女孩。
“大师,你可服气?”
评议席上。
见陆离一脸洋洋得意,副院长哭笑不得,“这个小子。”
陆离此法,算是以暴制暴,无赖对无赖,但这也是道空先行耍赖,归根究底,陆离无错。
“这一局,算是老衲输了。”
道空面无表情地认输,只是手中多了一串念珠。
“好!辩的好!”
“不愧是春秋学院的学子!”
“让人大开眼界!”
随着道空认输,场下众多看客纷纷喝道。
就在他们嚷嚷时,一声钟声,场面再次安静下来,第二场辩法开始了。
“这第一局老衲让与了施主,这第二局可该是老衲出题了?”
道空心有怒气,对陆离的称呼也从小友变成了施主。
“可。”
陆离微笑,一如道空先前。
“君子有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今日老衲便与施主辩一辩这礼。”
看着在靠椅上正坐的陆离,道空眼中露出一分得意,这场辩题,他已经十拿九稳了。
“君子当知礼,知礼即是有德,然此时老衲坐在地上,施主却高坐俯瞰,老衲敢问一句,施主可知礼否?”
“大师身后可有椅?”
岂不料陆离面色如初,指着道空身旁的靠椅问道。
“然老衲未坐,长者未行,幼者先行,可是尊老,可是礼?”
道空面色不改,叱问道。
“此处大师已有错。”
“何错之有?”
道空皱眉,问道。
“礼者,行也,在乎于心,小生先前观着辩凳极不舒适,为小生考虑,也为大师考虑,故命下人搬来两张靠椅。”
“小生的心已经尽了,此次辩法,大师与小生乃是对手,为对手搬椅,一是大度,二便是小生懂礼。”
“相反,大师身为长辈,将晚辈心意置之不理,视若无物,敢问大师,可知礼?”
陆离微笑道,眼中已有几分看不起。
尊老,尊的是德高望重的长者,这道空和尚,不值得他尊敬。
“小子无礼!”
原先辩法败了便已动了嗔念,再瞧见陆离眼中的鄙夷,道空几十年的禅心被破,他左手握住念珠,怒目叱喝,作怒目金刚状。
“辩法,辩法,辩到最后还不是要打?”
见道空这幅模样,陆离哂笑着拔出腰间的剑。
“说到底,这世间,拳头大就是道理,大师,且看小子为你现身说法。”
见场上陆离和道空忽然对峙,场下算是真正的炸开了锅。
评论席上,众多先生已经站了起来,准备阻止两人。
可是却已经来不及,道空手中念珠出手,突破音障,被道空深厚的佛力裹着,带着摧山断岳之势,朝陆离而去。
陆离轻笑,一剑出,天地变色。
剑气纵横间,念珠断开,四散飞去,观众面露惊恐。
陆离身随剑动,叮叮几声,所有念珠便全部被他挡下。
落在台上,发出不断地闷裂声,这念珠材质不凡,每一颗便是数千斤。
噗!
祭练得法宝被破,道空大吐一口鲜血,不等他坐下恢复伤势,一抹寒光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大师可服气?”
陆离握剑,朝他问道。
“老衲,服了。”
随着道空认输,陆离哈哈大笑,收剑回鞘,看了眼人群中某个方向,也不等院中长辈呼唤,就此离去。
人群中,林荒看着陆离,一脸懵逼。
他这是遇到第二个主角了?
不去管跟着人群呼唤的陈原,林荒朝辩法台外走去,他知道,陆离最后那一眼是在看自己。
果不其然,除了辩法台,又走了不远,路旁一株青柳下,陆离一袭紫衣,等着自己。
“跟我来。”
按住林荒肩膀,不等林荒反应过来,陆离带着他一飞冲天。
林荒默不作声,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飞了一小会,直到出了昌平城,到了城外一座老林中,陆离才停了下来。
“兄台可是来自天外?”
老林中,陆离直言不讳。
“你是怎么知道的?”
被识破了,林荒也不再惺惺作态,只是暗中,已经握住了虚空水晶,随时准备离开。
“小生有一法宝,可衍万法,可查周身百里内所有生灵,至于是何法宝,请恕小生不能直言。”
听到林荒承认,陆离眼中一亮,好奇的打量着林荒。
“先前恰逢小生看法宝中,这昌平城中,忽得多了一个生灵,似是凭空而降,不,似是从虚空之中,突然出现,再加上小生平时多有猜想,这天幕之外虚空之中可有生灵,今日总算得以相见。”
“那么,知道我是从天外来的,你有什么目的呢?”
林荒默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我观兄台似乎重伤在身,这是阴阳玄龙大宝丹,兄台服下,可解当前之危。”
似乎与林荒极其熟悉,陆离毫不犹豫地拿出一瓶丹药交给林荒。
远方一道流星破空而来,林荒面色一变,从气息感知出,那个女人追来了。
“兄台且走,这里有我。”
将丹药塞进林荒手中,陆离拔出剑,催促道。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但这件事我记下了。”
林荒拔出神月,丢给陆离,虚空水晶发动,林荒就此离开,只留下一句话。
“人情日后再还,谢了。”
见林荒丢来一把剑,陆离眼前一亮,收入储物袋中。
随即,看向那以音速数倍速度来临的流星,他面色沉凝,念头沉入识海,接触识海最深处一把白玉小剑。
“斩念,靠你了。”
一把小剑飞出,转瞬即回。
陆离凝眸看去,大吃一惊,就在他身前不远,一位奇装异服银眸少女呆呆的站在原地,已经失去生息。
“这就是天外的人?”
闭目看向识海中再怎么呼唤都是沉寂的小剑,陆离苦笑。
不知道为什么,从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林荒,他就觉得林荒莫名熟悉。
而且似乎林荒事关他一个大机缘,不容他不管,所以他才会有之后的各种怪异举动。
希望这次不会亏吧。
再次看了眼蓝发银眸少女,陆离面色淡然,手中剑出,少女立成碎肉,剑气飞出,在地上击出一个小坑,将少女尸骸埋入其中。
真是一副好皮囊,可惜了。
叹息一声,陆离化成剑光,冲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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