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片落叶掉入碧波,庆妃的死在皇宫里没有引起丝毫的波澜,中秋盛宴依然如往年般喜庆热闹。她生前虽然贵为皇妃,但因被打入冷宫,早已无人问津,无非是在记事录上记了一笔死亡时间,至于葬礼更是无人关心,凡是死在冷宫里的人都依照旧例进行焚烧化灰,之后带到京郊一个寺院里去埋葬,与宫里死掉的宫女和太监埋在一块,哪里还分什么生前的贵贱。
庆妃是被人谋杀的。尸体的悬挂高度远比地上躺倒的凳子要高出许多,很明显是被人勒死之后悬挂上去的,最大的嫌疑人就是皇后,然而,怀疑此事的人不过只有凌楚楚与连云公主而已,也许还有很多人心里清楚,但有谁关心呢?
连云公主近半个多月以来,一直活在愧疚和自责中。若非自己一直去坤宁宫吵闹,皇后也许不会那么快动手,母妃虽然病重也不至于这么早去。
现在,她很清楚,嵩山寺的那件事已经在皇后的心里生了根,她很可能把太子失踪的事牵连到了她们母女的头上,所以母妃才会归来不久就突然患了不治之症,浑身长疮,令父皇厌恶不已,以至于任由凌漪澜将母妃打入冷宫。
下一个要死的人会是自己吗?连云不敢想象,自己失去了母妃,父皇对自己也不喜,这样的自己以后该如何在这宫内生存?庆云斋早就被皇后逼的一无所有,除了一个宫女莲儿,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公主,楚娘娘来了。”
连云急忙擦掉自己脸上的泪痕,从床上起身,凌楚楚已经迈着步子走到了她的床边。“六皇嫂。”
“别起,别起。”凌楚楚扶着连云重新卧回床上,“头痛好些了吗?你的高烧才刚刚退掉,要继续休息才好,什么事都不要想了,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
两行眼泪不经意的从连云眼里流下来,想到了自己苦命的母妃以及自己的未来,连云不堪其忧,唯有热泪不断。
“好了,好了,怎么跟林黛玉似的?”凌楚楚举起自己手中的食盒,笑着说,“看,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点心,绿豆糕、杏仁酥,桂花酪,好多呢。”
“谢谢六皇嫂。”
凌楚楚用手帕拂掉连云眼角的泪,满眼的心疼。“我知道庆妃娘娘的去世对你的打击很大,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要为了继续活下去而努力才是,相信庆妃娘娘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再如此伤心难过下去。”
“六皇嫂......我母妃死的好冤啊...呜呜...”连云忍不住扑到凌楚楚的怀里大哭出声。
“是这吗?”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传来,打破了房内的相拥。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莲儿见到庆云斋突然闯入的一群人,进院伊始就东翻西翻,如同土匪一般,不禁大叫。
“继续查找,别被人湮灭了证据!”花灵一声令下,众侍卫忙不迭的在庆云斋里仔细盘查起来。
“你们是谁?这是做什么?”莲儿吓得大叫,却也不敢上前阻止,急忙忙的跑进房间里去,大喊道,“公主,出事了,院外来了好多的侍卫在翻咱们院里的地皮呢!”
“什么?”
“来人,给我进屋里来搜!”花灵一声令下,登时有五六个侍卫从院外冲进了房间,将家具、物什摆设一通乱翻打碎,满屋乱窜。
“花灵?你这是做什么!”凌楚楚认出作乱之人正是皇后身边的首席女官,当即喝止。“还不赶快住手!”
“原来是侧妃娘娘,奴婢参见侧妃娘娘。”花灵施了一礼,却无任何阻止侍卫行凶的意思,“皇后娘娘今日中午所饮食的鸡汤中被人下了毒药,据御膳房的一名太监说,当时煮鸡汤的时候只有庆云斋的宫女莲儿进去过,皇后娘娘念在连云公主的丧母之痛上不忍错抓好人,所以特派奴婢前来调查一番。”
“没,没有啊!”莲儿吓的双手止不住乱挥,夹杂着哭腔,“奴婢只是去给公主煎药,什么都没做,更不会在皇后娘娘的鸡汤里下毒。”
“天哪,那是杀头的死罪,奴婢怎么敢啊?呜呜......”
“有没有做过,搜查之后自见分晓,继续搜!”花灵不为所动,面色冷然。
一阵乒乒乓乓过后,整个庆云斋如果被山匪洗劫了一般,变得面目全非。不多时,侍卫们纷纷来报,毫无发现。
花灵好整以暇,微微笑道,“还好皇后娘娘英明,怕是有人故意栽赃连云公主,果不其然,正如皇后娘娘所说,连云公主是一个安分守己之人,断然不会做下这等大逆不道的行为,还请连云公主好生休息,奴婢这厢告退。”
语毕,不待连云有所反应,花灵一挥手,众侍卫随之而去。
闹腾了这么一场,连云公主如同去了半条命,心下的担忧更甚,将双手一垂,戚戚然道,“六皇嫂,恐怕我的命也不久矣。”
莲儿也是忍不住哭泣,心道,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跟了这么一个倒霉的主子,同期的宫女哪个不是风风光光,活又少银子又多,偏偏自己银子少干的活又多,跟了这么一个得罪皇后的主子,还常常被人欺辱,这日子可怎么活下去啊!
“禀娘娘,事情办妥了。”花灵在凌漪澜身边附耳说道。
“嗯,她怎么样?”
“还在卧病中。”花灵讲出自己所见。
双手轻轻用力,一朵盛开的花朵便被利剪剪下,坠落在地上。凌漪澜继续道,“楚楚还跟她厮混在一起?”
“是。”
将利剪一扔,凌漪澜怒道,“爱管闲事的东西!等她回来,吩咐她来见我!”
“是。”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呜呜...”莲儿望着自己被瓷器片割破的手终于放声大哭,“被人冤枉不说,现在还要干这么多的活,还伤了手!”
“别嚎了!”凌楚楚将最后一张摔倒的凳子扶起来,瞪了一眼干嚎的莲儿,“又不是你一个人干活,哭什么哭?”
“倒霉的又不是你!你当然不哭了!”莲儿也不收拾碎片了,两手一摊,坐到了凳子上。“要不是家穷,我爹娘也不会把我送进来当宫女,我省了三年的银子,去送给管事太监好不容易从下等宫女调成了上等宫女被派到公主身边服侍,谁成想摊上了这么个倒霉的主子,得罪了皇后,现在好了,才不到半年,就落成了现在的下场,搞不好命都快没了,我这样惨的命难道不该哭吗!”
“哭,该哭。”凌楚楚亲自倒了一杯水奉到莲儿面前,一脸惋惜的说,“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心酸的经历。”
远卧榻上的连云公主见此形状,亦是满怀愧疚连番的说着对不起。
莲儿是越想越心酸,干嚎也变成了眼泪汪汪,“上次会见家人的时候,我娘说我爹又欠下了不少赌债,寻我拿钱,要不然我爹就要把我妹妹卖到楼子里去,我现在这个境况,哪里有钱啊...呜呜...我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
“我知道你们看着我哭,心里一定在偷偷的笑我...”
“有什么可笑的,你身为一个公主,没了陛下的宠爱,没了亲娘的呵护,还得罪了皇后,现下跟我这个宫女有什么区别,整个庆云斋就咱们两个人,跟一座冷宫似的,真倒霉啊.....”
“还有你,我早就听说了,城王殿下娶了你没多久就娶了个公主为妻,眼下人家好着呢,如胶似漆,听采办的公公嬷嬷说,城王殿下和城外妃眼下每天都要去逛街游玩,把你安排在宫里就是怕你碍眼,要不是看在你是凌丞相女儿的份上,休了你都有可能,否则你也不会住在宫里了,你现在跟住冷宫也没什么区别,也是倒霉的...”
“呜呜...天下最倒霉的还是我,攒了三年的银子就这么打水漂了.....呜呜...”
“这些年我还有些碎银子,再说,咱们庆云斋的月例银子不是也没克扣吗?回头收拢收拢给你爹,把你妹妹救下来便是,莫要再哭了。”不知何时,连云已经起身来到了莲儿的身边,一双眼红的像是熟透的桃子。
“哎...”凌楚楚轻叹一口气,随手将手上戴的镯子摘了下来,推给了莲儿。“别伤心了,皇后只是给你们一个警告而已,若是真想要你们的命,今日你早被抓起来打死了,哪里还轮到你现在诉家常啊?”
“哇”,莲儿突然哭的更大声了。
“怎么了怎么了?”连云公主急忙轻拍莲儿的背。
“你们......我把你们说成这样了...你们还愿意帮我?不是骗我的吧...呜呜...”
“我就没见过自己诉苦的时候还连带着把别人数落一遍的。”凌楚楚将玉镯子戴到莲儿手上,“不过你说的也是事实,我是挺倒霉的。”
莲儿一下子红了脸,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楚楚,说道,“不管怎么说,好歹你也是城王侧妃,就算不受宠,有凌丞相和皇后撑腰,你也不会惨到哪里去...”
“你不是说你爹要把你妹妹卖了吗?我们明天出宫吧。”凌楚楚与连云公主对视一眼,双双都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连云公主也是一样,养病这么久,出去散散心。”
“啊?”连云公主和莲儿齐齐张大了嘴巴。“出宫?皇宫守卫森严,根本出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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