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雷佳只是傻傻地赔笑两声，没有说话，他想听毛浩后面说什么。

“我上星期五去xx大学，门口停的全部都是豪车。那些女学生个个打扮得非常漂亮，出了校门直接就上车，然后车就开走了，你知道那是干什么的不？”毛浩眼睛眯着，笑问道。

“不知道！”摇了摇头，雷佳的双眼中全是迷茫。不过，他能感觉到自己瞬间加速的心跳。

“好吧，你还真是个纯洁的孩子。”放下手中的水，毛浩道。“我给你说吧，那都是失足女，知道失足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雷佳疑惑地摇摇头。

“哈哈，哈哈……”毛浩看见雷佳的表情，突然很夸张地笑了起来，似乎他在那疑惑的眼神中看见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我给你说吧，失足女就是小姐，在古代被称为***这下知道了吧？”说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不过严格来说，这些大学生还不算失足，只不过是被人包养而已。”

这句被毛浩笑着说出来的话，听在雷佳的耳中无疑是一声霹雳，一时间他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整个人像是置身梦幻之中。他很早就知道社会上存在这种行业，但是他真的难以相信，学校里竟然也存在这种人，更何况还是大学！在他的幻想中，大学里不都是接受着高等教育的社会精英吗？他的表情在一瞬间由刚才的迷茫变得难以置信，眼神中的迷雾消散，露出来了扩散至极致的瞳孔。

“不信？”毛浩看见了雷佳的表情，问道。

“不信！”雷佳已经不知道回答什么了，就直接说道，语气坚定而干脆。他是坚决不会相信，大学里面竟然会存在这种事情的。但是仅仅一瞬间之后，他又继续声音颤抖地说道：“就算有那也只是极少极少的个别，绝大部分人都是好的！”

“你还爱信不信！我给你说，你是刚出学校，还不知道这个社会究竟是什么样子！过上一段时间你就会明白，社会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美好。你要清楚，凡是光明的地方势必会依附着黑暗，凡是美好的地方也必定存在滋长着丑恶的阴暗角落。自古以来，不管中外，这种现象都是不可避免的，因为这是社会发展的规律。这个社会也是这样，虽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时代，改革开放之后国泰民安，经济繁荣发展，但是随着社会的飞速发展，也必定会在光明的另一面产生一些隐藏着的黑暗。我们确实碰上了最好的时代，也身处在一个很好的社会里面，这句话是没错的。但是那些依附在美好背后的阴暗角落也不容忽视。就京兆市，有多少小姐你知道吗？”

毛浩被雷佳干脆而有力的回答呛住了，怔了一下之后便开始咧嘴说了起来，神态比之前更加激烈。现在的他，俨然像是一个卖弄经验的前辈，一脸义正言辞。

“几十个吧！”雷佳思考了一会，才不确定地说道。他想着京兆市这么大，他就说了一个尽可能大的数字，虽然这个数字说出来连自己也难以相信。

听了这个回答，毛浩先是瞪了雷佳一下，然后不禁笑了起来，转过头甩了甩手，道：“算了，我不给你说这个了，我跟你没办法交流！代沟，这就是代沟。”说完，他在二人中间用力比划了一下。

“那是多少个？”雷佳打破沙锅问到底。

毛浩又转过身来，朝着雷佳张开五指晃了晃，撇着嘴说：“这个数字！”

“五十？”雷佳反问。

“呵呵……”毛浩无奈大笑，甩了下手，又转身背对雷佳。

“五百？！”雷佳看见对方的动作，又说出了一个庞大到连自己也难以相信的数字。但是回应他的还是毛浩的“呵呵”一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反正他是不敢再猜了。此时此刻，雷佳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是简直快要涨到爆炸的那种感觉。世界上的一切，眼前的毛浩，来来往往的人流车流，近处和远处的高楼大厦，包括为数不多的花草树木，都在他眼中出现了幻觉，所有的事物都在旋转着、扭曲着。这是一种很真实的幻觉，让他在一瞬间怀疑自我，怀疑这个世界。

和毛浩的一番对话，让他以前对社会的所有认知一时间都开始产生了动摇。以前的那些向往、那些希望、那些梦想、那些关于未来的想法、以及睡梦中经常出现的即将操戈出战的将士，都在此刻出现龟裂，面临一种极其危险的境地！

就像一个原本在沙漠中挣扎的人，忽然看到了梦寐以求的绿洲，看到了生命的希望，然后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可是当他身陷其中才发现，那不是绿洲，而是一片黑暗的深渊。那种失望，那种近似于绝望的感觉远非常人所能想象。他以前的所有希望，眼中的所有光亮，甚至就连心中坚持的信仰，就在这一刻都变得飘忽不定，甚至支离破碎。

一直以为这是一个很美丽的世界，社会是他梦想的舞台，但是忽然发现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肮脏！雷佳的心，一时间乱了方向。他看了一眼四周，好像周围的一切都是毛浩口中虽说的“黑暗滋生的角落”，但是理智又告诉他，这种质疑是极为荒唐的。

怔在原地，已经忽略了头顶暴晒的太阳。

“那些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好好找一份工作岂不是很好？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过着充实的生活，这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这么多人要践踏自己的尊严和人格，让自己变得污秽？！”良久之后，雷佳稍微缓了缓，问道。他真的很难理解这种事情，他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应该很美丽。

听了这个问题，毛浩脸上的无奈之色更盛，转过身来用戏谑的眼光看着雷佳，说道：“我现在觉得很有趣，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你这么纯的人。我今天就好好给你上一课，让你知道什么是社会！”

“刚才都给你说了，这是社会的定律，这种定律不仅自古以来都存在，而且是没有国界和种族限制的，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发展都无法脱离社会发展的规律。‘朱门酒肉出臭，路有冻死骨’流传了上千年，你们在学校的时候就没有学过？社会是很复杂的，而你却这么单纯，我都替你担心！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绝对的东西，所以也没有绝对的公平。但你总得在这个社会上生存，而你的家庭背景和生活条件又是实实在在难以改变的，所以你不得不通过自己的努力或者堕落去改变一些现实存在的东西，这其中就包括生活的贫穷和落魄，也包括人的自身变化，朝好的方面或者坏的方面。有些人出来做小姐，是迫于生活的压力，她要解决最起码的生存问题，就不会考虑什么尊严和人格，这么高深的东西她们不懂。她们只知道这样最起码有一口饭吃，能活下去，而且活得很潇洒。”

“她们活得很潇洒？”雷佳插嘴问道。

“呵呵……”毛浩笑地很无奈，继续道：

“只是看起来潇洒而已，其实这种人的生活很可悲，很凄凉。接下里就是我要给你说的第二个原因，人天生都是有虚荣心的，这种人的虚荣心一般都很强！更何况这是一个物质为上的社会，有钱就能代表一切。只要是一个人，就始终无法摆脱物质的控制。她们渴望能过上有钱人的生活，钱对她们来说是凌驾在尊严和人格之上的。不过她们又很懒，双手对她们的意义是用来挥霍而不是用来创造的。她们在赚了一点钱之后会很快地挥霍掉，没钱了又回来挣，挣了又去享受。通过这样的恶性循环，那种潜藏在人性深处的欲望就会被慢慢养肥，最后连她们自身都控制不了！不管以前多么朴素节约的人，因为生活所迫被逼无奈才进入到这个社会最底层的行业，但是只要进入这个行业，她们就避免不了要成为这样的人，这是任何一个人都不可避免的，因为这不是个人身上体现出来的恶性循环，而是属于整个行业的恶性循环。说到底，是每个人都会具备的人性在作祟，是个人都逃脱不掉人性这东西的束缚。她们看起来很风光，其实早已经麻木不堪，她们是没有精神世界的。她们的早年看似潇洒，稍微上点年纪，经济上的窘迫和身体上的疾病就会一起到来，这样的人一般都没有好下场。小伙你要知道，生活在这个社会上，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不管你从事的是什么样的工作，也不管你过着怎么样的生活，你都必须保证时时刻刻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我们不敢谈人性，那玩意太复杂了，不是我们可以搞清楚和能够控制的。就说你内心深处的欲望，要是有一天你控制不住了，那你就连骨头渣都被吃没了。”

雷佳瞠目结舌，思想正在经受着一场隆重的洗礼。“我就没有欲望。”他随口说了一句。

“你错了，你还嫩着呢！每个人都是有欲望的，当你能认识到你的欲望说明你成长了，当你敢坦言说出你的欲望说明你坦然了，当你能控制你的欲望说明你成熟了。我也有欲望，旁边走过去的所有人都是有欲望的。就连婴儿也有吃奶的欲望，小学生也有考试得满分的欲望，你只是没有发现你的欲望而已，往往连自己都认识不清楚的人是很危险的。懂不？”毛浩双眼睁圆，看向雷佳。

而后者却在那双眼神中低头沉默不语，他脑中闪烁着一个战场上的场景。

“接下来我就给你说第三种人……”

“第三种是什么人？”雷佳抬头问道。

“第三种人就是天生干那事情的，哈哈哈……”毛浩像讲了一个很开心的笑话一样，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以至于他脖间的青筋根根暴起，看起来煞是骇人。

但是雷佳却没有一点笑意，他的思想是复杂的，精神是沉重的。内心的犹豫，踌躇，惶恐都纠缠在了一起，并且体现在脸上。

就像是一个正在朝着胜利昂首前进的骏马，忽然看见前方的路上是一池大粪，如果想要胜利，那必将满身污秽。如果想一尘不染，那必须易弦改辙，与胜利背道而驰。

雷佳心中所产生的悲观是真实而又深切的，他感觉目所能及的每一件事物背后，都隐藏着一个深沉复杂而又陌生的世界。包括树坑里那几棵稀疏的小草，背后也有一张令人生厌的可憎嘴脸。

对城市繁华的所有惊叹和期待全都荡然无存，化为了对理想的担忧和对黑暗的憎恶，以及满心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