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安太后怔愣一下,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曼珠沙华?”
赵倩然头皮发麻,这个人,真是一点不让她安生:“回皇祖母,是的,彼岸花即《妙法莲华经》的四大吉花之一——曼珠沙华,《法华经》云,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安太后凤眸半眯,眼睛看向赵倩然,半晌才对着燕泽誉说道:“经书中是有记载,但祖母也只是在经书中看到过,并未曾真正见过这花。大燕王朝也未尝听人说起过,你们是在哪里得见?”
燕泽誉看着低眉敛目的赵倩然,内心差点坍塌,刚才在太子府,这个女人满口黄泉忘川,怎么转眼到了皇祖母这里,又满口佛经吉花,见过见风使舵的,没见过这个墙头茅草,说倒便倒的:“皇祖母,今孙儿和倩儿在皇兄府里闲逛,看到了传说中的曼珠沙华,煞是好看,孙儿才想起来问问您。”
“哦?”安太后眼睛瞥向赵倩然:“倩儿对经书也熟悉的紧,难道曾经识得曼珠沙华?”
“回皇祖母,倩儿只觉得似曾相识,并不十分肯定。”赵倩然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能说是度娘的功劳吗?这个鬼地方,认识一个花值得什么大惊小怪,度娘无所不能的本事,说出来是不是要吓死一群人?
“怎么说?”安太后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门外渐渐拉长的树影,这个丫头,倒是小觑了她。
“回皇祖母,倩儿看到一枝细茎,无有枝叶,只端部花冠艳丽如火,觉得非常神似传说中的曼珠沙华,方才斗胆跟四皇子说了说,只是顽笑一回罢了。”赵倩然低着头,轻轻说道。
“既不肯定,又何须提起?”安太后看了赵倩然一眼:“虚妄之事,总要慎言。你们俩陪祖母到屋外走走。”
三个人站在布置的色彩缤纷的院子里,安太后轻轻问道:“倩儿,月缺月圆,总会让人感怀神伤,给皇祖母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赵倩然略一思索,淡淡说道:“皇祖母,无论身处何处,总是天涯共明月。一念起,沧海桑田,心若念,一切安好。”
“是啊,安好,安好。”安太后眯着眼,半晌后,忽然凤眸微睁,再次打量赵倩然:“你知道皇祖母在说什么?”
“回皇祖母,倩儿斗胆,皇祖父既是天子之躯,无论在哪里,自然诸神庇佑。”赵倩然心想,你思念老公就直说,自己不好意思,非要借着敲打我,拐个九曲十八弯的。
“哼,你倒真是胆大!”安太后轻哼一声,嘴里随时训斥,却也未见恼意。瞥见一旁笑得眉眼半眯的燕泽誉,拿起手里的拐杖,敲在他小腿上:“你个小猴子!罢了,晚上就跟在皇祖母后头听听戏罢。”
“谢皇祖母!”赵倩然弯身谢过,静立在燕泽誉身后,不再言语。
明月初升,恍若圆盘,冷月清辉,在灯火辉煌的宫殿上空,却更显得光华流转。
因已经正式拜见过皇上、皇后,清秋和清韵在皇太后的偏殿,帮赵倩然和燕泽誉更换了便服。
赵倩然一身月牙色裙衫,足底同色绣鞋,腰间被清秋用一束浅粉色丝绦松松收拢,长长的垂在裙摆间,若隐若现,身量高挑,肤如凝脂,清浅的月牙色,显得她整个人越发有一种温润内敛的气质。
燕泽誉也穿了一件月牙色长袍,足蹬白底黑缎面软靴,腰间却是宝蓝色丝带,缀着几块成色极佳的美玉,长身玉立,唇红齿白,年轻俊美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倒是一副风流倜傥的艳公子做派。
两个人换好衣服来到安太后眼前,安太后眼睛瞬间一亮,心里暗赞,除了赵倩然身份实在难以匹配,两个玉一样通透的年轻人,倒真是璧人一对。
赵倩然却见安太后身边多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妇人,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倒是一派雍容华贵,端庄大气。下首一位奶娘模样的人,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安太后正逗着他玩。赵倩然猜测她应该就是清秋所说的马贵妃,这个孩子应该就是最小的八皇子。果然,燕泽誉这时候,倒是一拉赵倩然,上前半步,半弯着身子行礼:“儿臣及臣媳见过贤妃母后,给贤妃母后请安!”
马贵妃站起身,满面笑容,赵倩然觉得一屋子忽然都亮了起来:“四皇子不必多礼。”临了,看了赵倩然一眼,走到安太后身边:“母后,四皇子以前总钻在书堆里,现下屋里有人守着,看着倒是比之前精神气好了不少。”
“哼,你是夸他呢还是贬他呢,他们还是小孩子,不过是胡闹罢了。”安太后挥挥手:“走吧,早点出去透透气,赏赏月,别在这里净逗嘴皮子。”
马贵妃脸一红,搀着安太后笑道:“老祖宗,是我的不对,要打要骂随您高兴。”
安太后看了看一边仍旧低眉敛目丝毫没有太多表情的赵倩然,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孩子,宠辱不惊的,生在奶娘家,着实有点可惜。
一行人到达御花园,各宫的正主和自己被邀请进来的家人按照事先排好的位子,井然有序的坐着。宫中总管事赵公公率众太监、宫女在李公公“皇太后驾到”的高喊声中,齐刷刷跪了一地。已经就坐的人也齐齐照规矩行礼,安太后摆摆手:“罢了罢了,都起来吧,今儿高兴,都各自玩耍去。”
等皇太后落座,众人才平身就坐,赵倩然跟着安太后,着实体验了一次狐假虎威的感觉,她终于有些明白,高人一头是什么滋味。以往在酒店实习,偶尔也会碰到重要领导出行,那时候,她觉得跟在领导身后,受着众人的注目礼,已经是一件非常令人垂涎的事,如今看来,曾经的宫廷大戏还真没白看,自己竟然有机会参与实战。
三个公主见四皇子跟在安太后身边,羡慕的当口,最小的公主燕泽蓉忍不住跟自己的生母淑妃告了罪,小小的身子,看着还不满十五岁,一副没有长开的样子,乖巧的在安太后身前福了福:“皇祖母,蓉儿想和四皇兄说说话,可以吗?”
“去吧,别闹的太凶就行。”安太后摸摸孙女的手,心中感叹,一眨眼,这些小孩子们个个都到了待嫁之龄,听说今天皇上为了给三个公主相看驸马,特别邀请了不少青年才俊,这些孩子,虽然出生在皇家,最贵无比,可是一旦嫁出宫要再回来,那也是千难万难,一辈子等闲也没有几回。想到这里,安太后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女儿昌平长公主,当年被皇帝指婚,下嫁给吏部尚书的大公子,可怜就那样一去无回,虽然先皇恼恨尚书府大公子,也不过是令他一世不再娶妻,可是,无妻的大公子,阴奉阳违,养了不知道多少妾室,花天酒地。皇上纵有怒气,也不能因为这个责罚于他,毕竟,大燕皇朝的驸马,一生只领取驸马俸禄,却不能在朝为官,对于力求上进的热血青年来说,也算是生生折了大好前途。想到这里,安太后叹了口气,生为皇家的女儿,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永宁公主燕泽蓉一开头,永安公主燕泽瑞,永平公主燕泽静纷纷效仿,一会功夫,三个公主围在燕泽誉身边叽叽喳喳,问着他府里和外面的一些趣事,热闹非常,惹得安太后也跟着乐呵。
“四哥,听说你娶了一房妾室,是真的吗?”到底是年轻,燕泽蓉忍了半天,还是悄悄问出了声。本来,永宁公主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小,可是话一出口,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齐刷刷的目光停留在永宁公主身上,永宁公主眼底似乎隐隐有着泪光,大家不好意思继续盯着,不约而同转向一直坐在旁边充当人形雕像的赵倩然,永宁公主忍着眼泪,面色憋得通红,差点挖个地缝钻进去,一个待字闺中的公主,被大家知道她过问一个男人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会堕了名声。
赵倩然低眉敛目,装作什么也没听到,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燕泽誉拍拍永宁公主的胳膊,清了清嗓子,正想安慰她几句,见姐妹几个伸长脖子,似乎都想得到答案,他虚握右手,按着嘴角,轻轻咳嗽一声,想着如何化解面前的尴尬局面,就听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尖细的声音高喊着“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因为皇上设的是中秋赏月家宴,一进门,除了安太后不用给皇上见礼外,赵倩然随着众人全部跪倒在地的时候,暗自腹诽,原来大人物总是最后一个出场,历朝历代、犄角旮旯的空间里都难得一致。
皇上率众人给太后见过礼,直接走向首位的龙椅落座,皇后坐在皇上右侧下首一些,安太后带着燕泽誉、赵倩然和三位公主落在右侧第一位,依次是贵妃之首贤妃马贵妃、淑妃、惠妃、华妃,这几位都是有儿有女正式册封的主子,其余一干后宫女子,依着高低次序落座。年轻一代的夫人和未嫁女子,则跟在太子妃徐慧敏身后,齐刷刷一片艳丽之色。徐慧敏眼睛瞄到混在安太后身后的赵倩然身上,心中恼怒不已,把自己手心掐的差点出血,才勉强忍住,她早就听府里的宫人说过,太子爷交代关照花圃里“彼岸花”的事情。
燕泽明作为太子爷,坐在紧挨着皇上左侧下首的位置,一身明黄色长袍,绣着黑色的五爪金龙,冷峻的眉眼,在看到低垂着头,坐在对面的赵倩然时,不禁微微和缓,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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