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卿站在北门不远处等待褚琛，昨晚和他发过短讯，约好七点三十的时候在这见面。

她这两天已经整理好情绪，褚琛可能只是习惯性地对身边人好，而自己却想太多产生了误解……

柳卿踮起脚尖朝敞开的校门口望去，门外那个身形清隽的高挑少年好像就是褚琛，他气质卓然，在进校门的人群中，格外醒目。

褚琛朝柳卿这边方向张望，也发现了她，迈着长腿朝她径直走过来，路过的和他打招呼的同学，也只是匆匆地点头回应，没有拖慢他的步伐。

“柳卿，早。”褚琛在柳卿身边停下脚步，微笑和暖。今天的柳卿扎起了高马尾，这样子的她褚琛第一次看见，一身清爽的白色运动装，额上冒着微汗，脸颊红润，透着无限的青春活泼。

柳卿把手里攥着的学生会长证递给他：“早，谢谢你借我的证。”

褚琛伸手接过：“……不用谢。”自上次分开之后，柳卿对他的态度，好像冷淡了许多。

柳卿对他粲然一笑，“褚琛，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就算是她的笑容，也仿佛离他很远。“……我生日？二月十六。”

那还得有好久哪，柳卿抿了抿嘴：“这样啊，我还得去上课，先走啦。”她对他挥挥手，转身离去。

褚琛左手握着学生会长证，上面还残留着柳卿手心的余温，他看着她的背影，有一种奇怪的情绪在他心中蔓延开来，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情绪。

……

远山的艺术课就是初一初二的学生们自己先组成兴趣小组，再请来小组的老师授课，甚至于学生还可以申请自己授课。每天下午在艺术馆进行，每间教室里分布着不同的兴趣小组。开学那天，学生们填上表格交上去，按照人数多寡和填写的兴趣排列而分配。

柳卿在古琴兴趣小组，姜若松去了美声兴趣小组，她从小就是学这个的。董初跟着顾以竹去了小提琴兴趣小组，这都是她们申请表上排列第一的兴趣。看上去像是每个人都如愿以偿了。

她们班是周四去上一整个下午的艺术课。艺术馆在游泳馆的隔壁。而游泳课，柳卿她们的课程在下周，这周的体育课是男生们的上课批次，下周轮到女生。

柳卿在艺术馆门口和室友她们分开，按照之前发下来的艺术馆兴趣小组分布地图，往古琴教室走去。

柳卿找到教室后，发现门是闭合的，但是能从窗户里看到，教室里已经来了一个人，柳卿推开门进去，那人背对着柳卿坐在琴凳上，一只手放在古琴上有意无意地拨弄，板寸头，穿着男生校服。

“同学？”柳卿试探地出声叫他。

他扭过头，看到柳卿后挑起眉毛对她笑道：“是你啊柳卿。”

“子茗？！”柳卿看清楚她的长相之后愣住了，“你头发怎么剪得这么短了。”而且还穿上了男生校服。

她摸了摸短得刺手的头发，大大咧咧地说：“夏天嘛，短发舒服。”

这女生是柳卿在古琴考级的时候认识的，她俩是同一批考生，只不过柳卿考十级，她考六级。

“你这样很帅嘛。”之前认识子茗的时候，一头厚重的黑发把脸遮挡住了大半，看上去死气沉沉的。

现在剪成寸头，把精致深刻的五官露出来，阳光又帅气，只是有些雌雄莫辩，而且声音哑哑的，再穿上男生校服。要不是柳卿认识她，估计会直接把她当成男生。不过，子茗的五官怎么越看越感觉，和她认识的某人很像……

“真的？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子茗乐了，又摸了摸头发，用手掌感受其粗糙毛躁的质感。

“好巧，你也在远山。还和我一个兴趣小组。”柳卿走上前，坐到她旁边的琴凳上。

“是啊，所以你当时考级也是为了考远山？”子茗侧头看着她问道，又说了句，“我第一个填写的是街舞小组，可惜人太多没能分配到。不过这正是我们俩之间的缘分啊。”她对柳卿眨了眨右眼。

“原来你也是这个目的啊，可惜当时时间太短我们没能多交流交流。”柳卿在这遇到了子茗，十分开心，她们当时一见如故，分离时还交换了联系方式，可惜那时候子茗没有手机，只能留tx号，因为交流困难，之后也很少联系。

“填街舞的人很多吗？”柳卿好奇地问她。

“非常多，今年新建立的，正流行嘛。把其他舞蹈小组都给挤压下去了，占着顶楼那层最好的场地。”

“这么厉害啊。”

柳卿上辈子因为一个seve的舞蹈视频，被里面帅气随性的动作所吸引，也迷恋过跳舞一段时间……

因为这个视频，她特地去工作室报班学习c-walk和曳步舞，遇到了非常好的老师，不仅长相英俊还非常有才华，最重要的是性格也好，对笨拙的她十分耐心。

当时的她因为兴趣，再加上一个好老师，对此愈加热爱，时不时地会去工作室里和老师一起学一学，跳一跳，技术也是越来越好。也因此，柳卿还瘦了好几斤。

转折是在某一天晚上，她跳完后出了满身大汗，去工作室的洗澡间淋浴，但是在洗澡的时候，她听到了门外两个女人对她的恶意中伤。

“哎，你知道跟着甄老师的那个柳卿吗？那么胖的丑女人还来学这个，真丢脸。”“是啊，而且你看到她对甄老师的那个殷勤劲了吗，好恶心啊，我还听甄老师背地里说，他教她教的都快吐了……”两人越说越兴奋，越说越起劲。

当时的柳卿怂得跟条狗似的，即使被那些恶毒的话语，扎得心里血淋淋的，眼泪哗哗直流，可就是不敢出去和她们对峙。直到听到她们洗完澡出门的声音，才灰溜溜地把自己收拾好回家，从那以后也再也没去过那个工作室，会员卡里充的钱都丢弃了。

甄老师之后打过好几个电话来，但是柳卿看到这个名字，只能回想起那天在洗澡间听到的话，然后决然地按下拒接键，加入黑名单……

从那之后，她仿佛丧失了尽情跳舞的能力。

“柳卿，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子茗担心地看着她一片苍白的脸色。

柳卿从灰暗的回忆中抽离，对子茗勉强一笑：“没事。”

“我们待会去顶层看看吗？”子茗体贴地建议道，看柳卿这失落的样子，说不定和她一样，也想报街舞班却被刷下来了。

“我……”柳卿蹙起眉头，心里有些发怯。

小组里的人也来得差不多了，他们这个小组没有学生申请授课，学校请来的老师也早已站在讲台上。教室里有三把古琴，大家自发的几人一组围坐在这三把古琴边。

讲台上的老师在询问过每个人的古琴学习进度之后，邀请同学们轮流上去演奏，柳卿是这间教室里唯一一个拿到十级证书的，轮到她上台的时候，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认真专注地看向她，想要见识一下十级的功力。

柳卿轻轻地吸一口气，在琴凳上坐下，顶着重重目光仿若无人之境，自顾自地弹奏自己的曲目。纤白的手指在琴弦上按揉抹挑，手随音走余音不断，把之前回忆里憋屈的情绪融入铮铮琴声。

一曲毕，余音绕梁。被这清越悠扬震撼到的台下，直到最后一丝琴音消失，掌声才慢慢响起。旁边站着的老师也不由得露出赞许的微笑，曲调激昂抑扬顿挫，饱含浓情淡意，这学生着实弹得不错。

柳卿微微欠身鞠躬，走下讲台坐回自己的座位，一曲古琴酣畅淋漓地发泄完毕，也是时候把那些灰暗埋葬。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懦弱的柳卿了。

在讲完今天的内容之后，老师让她们自由练习。坐在柳卿旁边的子茗凑过来和她说：“柳卿，我们去顶层看看吧。”听完柳卿的琴声，子茗越发肯定柳卿对街舞有着跟她一样的感情。

看子茗这么想去顶层看看，都和她说了好几次了，柳卿也已经放下……

于是点点头：“行啊，现在吗？”

“现在就去。”子茗激动地站起来。

“那咱们走吧。”和老师打过招呼，柳卿跟着子茗走出教室。

到了顶层，柳卿才见识到子茗说的“正流行”的场面，整整一层楼的场地，被分成了几块小区域，小区域边围坐满了人，只剩下中间的空地上，三两人随着音乐展示自己的舞蹈。

教室外面的窗户上也趴着人，里面的人跳到精彩处，外面的人跟着里边的人一起鼓掌，声势颇为宏大。

子茗带着柳卿找到个空位趴着，“唉，我也想进去。”

“这么多人啊。”柳卿惊叹道，无意中扫过室内一个双臂抱胸靠墙而立的少年，她定睛一看，这人不就是那天在街头篮球场遇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