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怕打草惊蛇，我早就将他们抛尸荒野了。救乞丐的命也不是为了彰显我的慈悲，我只是猜测乞丐身上有什么线索，可以解我心中的惴惴不安。

我在客栈用天地灵气给乞丐疏通筋骨，活血化瘀。看他身上，除去刚惹的一身皮外伤，还有旧时被折磨的伤痕。

朝雀郎问我他可怜吗？

我反问朝雀郎是否觉得自己可怜。

他持之以否。

我说，对呀，既然自己都不觉得可怜，别人凭什么替你做主，觉得你可怜呢！同样的道理，你又何必替别人觉得可怜啊！

等他醒来，神智表现的有点不清。

我知道这是曾经的惊吓和折磨，世界的突然转变打败了一个人的意志。

我给他疏通了扭错的神经，让他恢复神智。我又暗中动了点手脚，使我不需要威逼利诱，他自己就讲述了自己的身世:

“我十五岁那年突破望境，击败了处于迟境的杀人狂魔陆隆。之后在涵江城积累了人气，我也春风得意，不到一年的时间，竟接连突破了望境和迟境，到达平境。十六岁的平境在整个大陆都是屈指可数。我也不想想，凭我的本事，怎么可能取得如此骄人的成绩？”

“我突破到平境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甚至惊动了德宗的高层。德宗派人到柳家，找到我父亲柳寒，说要收我为德宗高级弟子。宗门大比在即，想派我出战替宗门争取荣誉。我当时就躲在门外，偷听到他们的谈话，我心里暗暗惊喜，也很得意。我满面春风地回到自己的庭院，故作镇静，一副临危不乱的姿态，默默练武，静静等候父亲的传唤。”

“三天过去了，迟迟不见父亲。我等得心急，就打算去找父亲。结果，刚出庭院的门就被门口守卫的人拦下了。我一看，这不是兵刑堂的人嘛。我让他们让开，他们仍拦着我不让我走，口口声称是堂主柳正的命令。我心道自己作为柳家少家主，难道连在柳家见父亲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我刚和他们动上手，才发现他们都是平境的高手！柳家何时有了这等实力？没多会儿，我就被这两人擒住。他们把我押到兵刑堂收入监押室就离开了，什么话也没说。一晃又是数天。就算他柳正篡夺了我父亲的家主之位，现在也应该给我来个痛快吧！”

“我在监押室里，既懊恼又痛苦，酷爱练武的我怎能忍受什么也不能做的折磨！忽然有一天，我微酣未睡，我听见有人在门口窃窃私语，我侧耳倾听，大吃一惊！原来谈话者竟然是我的父亲和柳正！”

“柳正劝我父亲杀了我以绝后患。我心道，杀的不是你儿子，你自然不知道虎毒不食子！父亲说，三叔，我知道你为了家族的利益什么都做得出来，可我不是你呀，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他们争执了许久，听声音，双方都冒出了火。我真担心他们打起来，毕竟我父亲不是柳正的对手。最后，柳正做出让步，他警告我父亲，如果事情在这小子（我）身上出了差错，整个柳家都将为此送葬。”

“终于，父亲把我从这阴森幽暗的鬼地方带走。我问他怎么回事，他阴沉沉着脸，也不搭理我。他把我带到我的住处，吩咐家丁把我看起来，不许我踏出院子半步。所有事都被蒙在鼓里的我实在怒不可遏，第一次和父亲动了手。结果他一巴掌把我抽到角落。我眼神里露出惊愕，他什么时候修为也变得那么高了！”

“我质问他德宗的事。他说家族内一切自有安排，让我老老实实在庭院里待着，哪里都不许去。我明白，从此以后，恐怕我再也不是我了。没有人会知道我。”

“我偷偷的向别人打听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避开我，都故作不识，唯恐惹上祸端。儿时的玩伴偷偷向我透漏了点秘密，家族内派人冒名顶替我去了德宗，成为德宗的核心弟子。我心如火冒，那本应该是我的！第二天，我二叔即父亲的弟弟把我的玩伴的头颅给送来了。我感到莫名的恐慌。”

“我想着拼命修炼，然后逃出去。结果，修为不升反降，从平境硬生生落到迟境。我越来越绝望。我不明白苍天为何要给我雪上加霜！我咬牙从庭院里逃出去，没出半里地就被兵刑堂的人抓住了。”

“柳正露出森森白齿，我很害怕。柳家人可以不怕死，但没有人不怕柳正。他打算杀了我，是父亲闻讯赶过来救了我一命。我不明白，父亲不想让我死，他爱我，他干嘛还要让他的儿子去忍受生不如死的痛苦！”

“柳正给我下了蛊虫，他冷冷的目光，就像在我的心口戳了两个洞。他吐出唾沫，如果你（我）再逃，坏了大事，就算你父亲求情也别想再救下你！我自然不服，凭什么把我的所有都剥夺！他蔑视的看着我，你以为你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得来的吗？你的修为不是家人使用了丹药，能提升的那么快吗！我懂了，我不再说话。”

“这次我被送到一间大密室，里面有各式各样的武功秘籍。只不许出密室，有人会给我送饭。我修炼有何用！都是假的。”

“我开始装疯，疯着疯着，连我自己也不知自己是否还清醒。有时等我睁开眼，我都不曾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是我入戏太深，还是人生本为戏？”

“两年了，足足两年！父亲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流着泪把我放了，他恳求我带着钱找个地方隐姓埋名，从此过着神仙般的生活。”

“我记得对他答应的很痛快，我也哭了。我收拾起包裹就打算从此过着不问红尘事的日子。走了一段路程，我慢慢清醒了，也疯了，我要给他们搅个天翻地覆！人不过一死，人一死，世界就没了，世界没了，我未必死。”

“后来的事我记不清咯，一睁眼就看到了你们。”

我保持沉默。

朝雀郎捏紧拳头，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