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没有交集的刑部尚书与护国将军,不曾敌对相争,蔚清秋又怎会对慕容冀说出这样大胆的话?
温行之明白没有人会相信蔚清秋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他们更清楚皇上这么做无疑是再次站队慕容将军。
朝堂之上不少支持丞相一派的大臣听说丞相之死本愁闷不已,如今看这情形,慕容将军轻而易举地端下了蔚尚书,如若能攀附慕容府的势力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慕容将军为何要针对蔚大人,谁都想不明白。
皇帝扫视了一眼殿下不少受惊的大臣贪生怕死的嘴脸,手上的碧玉扳指闪着寒冷的光芒。
顾亦明将皇帝的面色尽收眼底。即便蔚清秋真的那么说过,皇帝也不应为这一面之词而大发雷霆将其打入天牢。
难道皇帝和蔚清秋之间本就有纠葛,只是因为利益牵扯皇帝一直没找到机会动手?
不会这么简单。
皇帝看向顾亦明的时候,后者正在凝神沉思。
“将军......可是对朕的做法不满?”
顾亦明从沉思的泥潭里抽身而出,眼神晦暗不明。
“臣不敢有半分不满。”
“既然事情因将军而起,便收了将军的虎符吧。”如果不去看百官文臣武将比之前更加震惊万分的面色,还以为皇帝随意的口吻仿佛是开玩笑的言语。
前一秒还为了将军惩治蔚大人,后一秒便对将军下刀,皇帝的做法令所有人无法理解。
虽然只是半枚虎符,但是若连这半枚都失去,便彻底失去了执掌兵权的能力,如同折鹰之翼,断虎之腿,让慕容将军再无威胁到皇帝的筹码。
“皇上,不可。”
出声的正是随慕容大将军四方征战多年的车骑将军谭冲。
“皇上,臣随慕容将军征战多年,慕容将军与将士士兵共同进退多年,运筹帷幄用兵谋计更是连军师都有所不及,唯有慕容将军才能让士兵们发挥出最好的实力,以一敌百,战无不胜!”谭冲坚定地看向皇帝,“还请皇上三思。”
果然开始下手了。顾亦明心中冷笑,无论如何,皇帝都会让他在今天交出手中的兵权。前面的所有都是铺垫,包括惩处蔚清秋,皇帝想要的无非是他手中的半枚虎符罢了。
皇帝看着谭冲,目光危险而深沉。顾亦明知道,当皇帝已经开始对自己下手的时候,便也不会再轻易放过和自己有密切关系的人。
尽管慕容冀、谭冲等人征战多年杀敌无数,但京中也不乏忠心耿耿的能人猛将,他们骁勇善战足智多谋,皇帝完全可以命他们取而代之,再派几个同样征战多年的老将随同参战,照样可以保边关安宁。
见皇帝仍未松口,谭冲正想再次开口,顾亦明冷冷看向他道:“谭将军不必再说。”
他的一句话让谭冲想要说的卡在喉咙里。谭冲不解地侧头,顾亦明眼眸中的寒意竟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兵权,又不是属于他的兵权;天下,又不是属于他的天下。
顾亦明拿出虎符的时候,皇帝的面色一顿。皇帝本以为顾亦明不会这么轻易地交出。
皇帝仔细地看着他的脸,似乎是想透过他去看另一个人的影子。明明是同一张脸,为什么会是两个不同的人?
“凌幽阁会帮你稳坐皇位,但你不能揭穿我的身份。”
“你......你是谁?”
“护国大将军,慕容冀。”
“如果有一天你反朕怎么办?”
“那皇上大可收了我手里的兵权。毕竟凌幽阁的势力已足以踏平这皇宫。”
皇帝回神之时,顾亦明仍稳稳站在那儿,手里拿着虎符。小德子见皇帝迟迟没有发话也不敢妄自动作,百官们也愈发难测事态发展。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小德子去拿,小德子顿了一秒后没再犹豫,朝慕容将军方向走去。
顾亦明将虎符交给小德子,后者双手捧着如献珍宝般上呈给皇帝,皇帝拿过后在手中端详了片刻,沙场的痕迹印刻在虎符之上,诉说着一段段血雨腥风的经历。
“罢了。朕已知道丞相为流云楼的刺客所杀,流云楼行踪飘忽不定又时常隐于江湖,非尔等能够奈何。温爱卿可在?”
“臣在。”温行之再次规矩地行礼,心脏剧烈跳动。皇上将蔚清秋打入了天牢,又收了慕容冀的半枚虎符,自己又会受到怎样的惩处......
“朕深知尔等七日内无力捉拿凶手,也罢,朕便只扣你半年俸禄。”
“谢皇上!”温行之说完,放心些许,又道,“皇上,臣还有一事相求,望皇上恩准。”
“说吧。”
“臣请求去职。舅舅身亡东郊,臣没能真正破案,枉为官;无法为舅守孝,枉为人。”
温行之的一番话令百官再次震惊。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蔚清秋入狱,慕容冀失势,就连温行之也要辞官守孝。
一个孝字当先无可挑剔,以情以理都应准许温行之去职守孝。只是这样一来,朝堂之上将空出两个重要官位,再要挑选人才又是繁琐的过程。
温行之恭恭敬敬地弯着腰看着脚下。虽然他清廉为政一心向民,但是朝廷各派之争让他早就有辞官之意。如若身居官位注定有一天要随波逐流,那他宁可弃官而去。
何况这一次舅舅一家出事,更让他觉得自己的无能为力。
皇帝沉默了许久也迟迟没有回应,温行之再次说道:“请皇上恩准。”
温行之保持着弯腰的动作太久,朝堂之上寂静无声,他甚至能听见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缓缓留下滴落在地的声音。
“温爱卿真的要去职?”终于等到皇帝开口,说出的话却带着几分试探。
“是,臣想为舅舅守孝三年,请皇上恩准。”
叶仁夫妻并非温行之的父母,按礼他不用守孝三年。皇帝上下打量着他。
许久皇帝才说道:“罢了,难得温爱卿有这份孝心。朕准了。”
“谢皇上!”温行之拜谢,额头触地良久。
“起来吧。”
温行之应言缓缓起身。
皇帝伸手揉了揉眉心,他从龙椅上站起,挥了挥手说了句“退朝”,便在百官的送语中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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