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平阴湖畔，顾亦明吩咐下人送慕容绪回去，自己却没有直接回鹿竹园，而是绕道去往了踏雪苑。

自从踏雪苑因长风一事染上血腥，原先的守卫和婢女大多死在长风剑下，几个救下来的醒后也不愿再回这里做守卫，府内其他人更是如此。

顾亦明只好让林妈妈找来几个可靠的男丁和婢女装作在街上卖，再让管家去买回了府。

“将军。”在寝居外守候的婢女见他到来朝他福了福身。檐角高挂的灯笼随风轻晃，昏暗的灯火下顾亦明看见女子眉眼下用粉妆遮掩后几不可见的刀疤，他淡淡一笑。

“月离，一年前本尊已许诺你离开凌幽阁和你哥哥团聚。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月离参见阁主......”月离凄凉的眼神闪烁泪光，嘴角仍逞强地勾起一抹笑意，“哥哥因病去世了。没有了依靠，我再次流离失所，脸上的刀疤让我倍受外界嘲笑，”她吸了吸鼻子，“那时候我才发现凌幽阁才是唯一的归宿。可当我准备去找阁内线人的时候，却听闻凌幽阁行踪遭暴露，阁主你被人追杀，再后来就销声匿迹了。”

顾亦明不在意地笑着，仿佛那些过往就是一些平常的回忆，殊不知每一点点滴滴都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里，成为永远无法消除的惨痛伤痕。

“再后来我遇到了林妈妈，同她说了我的遭遇，希望能重回凌幽阁，她安排我去城南方林江边的酒馆里做工。这一做便是一年。前几日才知道阁主以慕容将军的身份归来，想着能来将军府做个下人也是极好的......”

月离抬眸望着眼前陌生的人脸，他骨子里散发的狂傲却是十分熟悉的。

能再回到凌幽阁，她此生无悔。

“将军。”

另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亦明回身看着另一名婢女提着灯靠近。

他和月离的对话这婢女听到了？黑夜与他阴沉的目光交融在一起，他竟不知自己的警觉性何时这么低了，连一个婢女的靠近都难以察觉。

他垂在身侧的手暗暗发力，忽然想起这些人都是林妈妈找的阁内人。他收回手，看向来人的目光略显迟疑。

唐晴感受到顾亦明周身集聚的戾气缓慢消失，她赶紧朝他福身低语道：

“属下唐晴参见阁主。属下擅长逐影步，即便是耳力过人者也难以察觉到属下的身影。”或许是看见顾亦明怀疑的眼神，唐晴不紧不慢地解释着，“属下是在阁主征战边关的时候加入凌幽阁的，又一直在城南酒馆同月离一起做工暗地搜集消息，阁主自然不知道属下。”

“阁主。”月离出声说道，“晴儿一直同我一起，对凌幽阁也是忠心耿耿......”

“既然是林妈妈选的人，本尊信得过。”顾亦明淡淡地开口打断月离，他扫了唐晴一眼，后者低头不语。

安排到他身边的人，信不信得过，还得等他亲自验证。

顾亦明没再多问，侧眸看向漆黑的屋内。

“她睡下了？”

“是的，将军。”月离做回婢女的模样，“这几日将军忙于查案没能常来踏雪苑，落霞姑娘这几日都睡的很早，晚膳后便睡下了。”

顾亦明冷笑一声，走过二人身旁，猛地推开寝居红木门，阴凉的秋风紧跟着钻进屋内。月离与唐晴对视一眼，默默地关上门守在门外。

皎洁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洒进屋内，顾亦明看着床上那张恬美安静的睡颜，心中的怒气没来由的平息。

“沈唯双......”他轻唤着她的名字，她静静地睡着，长翘的睫毛随着呼吸如蝶羽一般轻轻颤动。

“你在躲我，却又没有办法摆脱我，呵......”

顾亦明轻声说着。他背对着月光，拉长的身影投射在地上，竟是满地苍凉。

他默默站了一会儿，度着如年的时光，所有的言语皆化作一声长叹。

门再次开启关上，脚步渐远，四周又恢复了宁静。

屋内床上的女子忽然睁开眼，眸中紫光一闪即逝，而后她缓缓地闭上眼，紧皱的眉头渐渐舒缓，再次沉沉地睡去......

顾亦明回到寝居的时候已是二更天。刚一进屋，便看见屋内站着个人，正是先前去往雾林城的莫辰。

“参见阁主。”

“你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阁主，属下无能未能找到雇佣流云楼刺客杀丞相的人。”莫辰说完，忽而双膝跪地接着说道：“还有一事，属下请阁主责罚。”

“说吧。”

“属下带人前往雾林城追踪沈绝......被人暗地里摆了一道，追踪的马车里没有人是辆空车，驾车人咬舌自尽，我们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好一个沈绝。”顾亦明冷笑道，“不愧是落情谷谷主，这招偷天换日玩的不错。”

“请阁主责罚。”

莫辰知道阁主对沈绝调查已久，却仍未得到落情谷任何消息。所以只有查清了沈绝查清了落情谷，才能知道当年沈唯双忽然背叛的真相。

可是现在，一切线索都断了。沈绝逃了，沈轻棠失踪了，阁主又不愿去问听她的亲口回答......

阁主对沈唯双，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呢？

这一切的想法莫辰也只敢低着头暗想。阁主一直不说话，他便一直跪在地上，冰冷的寒气由地面传递到他的膝盖他的小腿向上蔓延。

“起来吧，不是你的错。”

顾亦明知道自己不发话他是不敢起身的。莫辰起身朝身前的男子再次行了礼，“阁主，属下突然想起，前些日子一直深藏凌幽阁不为外人所知的‘烛天卷’不知为何被透露了出去，现在世人皆言凌幽阁再次现世......所以属下怀疑......怀疑凌幽阁内部混进了内鬼。”

“内鬼？”顾亦明微勾唇角，脑海里闪现过那个叫做唐晴的婢女的身影，“莫辰，最近凌幽阁新进的人都没有经过严格考验。沈绝的再派人去雾林城查探一番即可。现在我需要你去帮我差两个人。”

“谁？”

“月离和唐晴。踏雪苑的那两个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