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间卧室大而昏暗,只有天花板吊着的一盏琉璃灯萦绕着淡淡的光芒,在柔软精贵的地毯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一张罩着月牙色枕套的kingsize华盖床静静贴着四周墙壁上的白瓷片,绕过镂空的欧式屏风,眼前是一扇磨砂的玻璃门连着浴室。哗啦啦的水声以及磨砂玻璃门上的人影绰绰都在提醒着季夏然此时卧室的主人正在洗澡。她走到房间的凹处,顺势坐在一张雕花设计的贵妃榻上等沈易辞。
一切的一切,都在昭告这这间卧室主人的品位不凡。
暖气充足,视线昏暗,椅榻舒适,一个好睡眠具备的基本条件。
季夏然努力睁大眼睛,强忍着睡意。这个沈易辞怎么回事?洗个澡要这么久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
随着一个厚重的声响,磨砂玻璃门打开了,宽大的屏风前已然站着一个穿浴衣的身材颀长的男人。
这个男人淡淡地扫了一下房间的角落,像是没有看见贵妃塌上的季夏然,拿起毛巾旁若无人地擦起湿漉漉的头发。
本昏昏欲睡的季夏然被这沉重的声响惊得睡意全无,沈易辞逆着光,她看不清他的五官,却依稀能看见他投在波斯地毯上的影子。脸廓深邃立体,唔不错。
放在平时,作为颜控的季夏然肯定是流着哈喇子欣赏这副难得一见的美男出浴图,但是此时的她确实疑惑重重。虽说在这样朦胧的环境里视线不能畅通无阻,但是这个男人明明知道房间里除了自己还有她这么一个大活人,却连正眼都没给她一个,还十分气定神闲地背对着她打开衣橱挑选衣服。这个男人肯定不是瞎子,而且他的背影又那么明显地体现着“whocareyou”这些傲娇的字眼。
季夏然嘴角抽了抽,距离上次□□裸被忽视是什么时候?哦,是她在一本恋爱指南《教你如何俘获男神》的指导下在车内挑逗沈易结果人家气息不乱眼神淡定地盯到她心里发毛的时候。
看来这个沈易辞也是高岭花一朵。她在心里计较了一番,决定主动发起攻势。
“你好,我是季筱瑜。”
久久没有回应。
不理人?季夏然耐着性子又说:“易辞……先生?”
拿衣架的手指一顿,却没有回头:“嗯?”
一个“嗯”字简短却撩人,声音低沉冷冽,却有说不尽的魅惑,像是盛夏冰镇红酒寒冬温被窝被那样诱人。
季夏然小心肝一颤。
这个音调她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还有她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憋了半天,她才认清人家单用一个音节就把她弄得一愣一愣的。唉,色令智昏啊。
季夏然稳定心神,站起身来朝他的角度扬起一个眼轮匝肌也没有收缩的微笑:“易辞先生,我想我直接说好了。我有喜欢的人了,而我正在争取。看你对我也没有意思,不然这场订婚就此作废?”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只有墙上的复古铁艺双面钟发出转动的声响。
季夏然以为自己伤害到他男人的自尊心了,正在想着如何挽救,还没想出个两全其美的补救措施,就听到对方轻笑一声,用淡淡的口吻反问道:“季小姐,怎么知道我对你没有想法?”
季夏然骇然。不仅因为摸不透他话语中的意思,更是因为他说话时的声音和语调和沈易如出一辙。
不知名的情绪和奇异的想法喷涌而出,不过一瞬她的手掌就沁出薄汗。她的视线在四周摸索着,直到看到她右手边墙上的一粒凸起,她假装镇定地走过去。
“啪”的一声,整室通明。
“啪”的一声,也跟随季夏然脑子里断掉的一根紧绷的弦。
她张大双眸——沈沈沈易怎么会在这里?
沈易辞从衣橱里挑出一套做工精细的黑西装,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怎么?还想看我换衣服?”
“你你你……”季夏然颤颤巍巍地指着他,想说的话就是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沈易不看她这副呆傻的结巴模样,径自解开衣领换上白净的衬衫。
季夏然此时哪有心情观赏他流畅分明的背脊线,只顾掐着大腿来验证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哎呦。”她吃痛地叫了一声。真的不是梦?
沈易辞就是沈易!这个认知顿时让她心花怒放,要不是碍于他在场,她肯定得爬上那张kingsize的华盖床毫无形象地蹦哒翻滚几圈,再跑到楼下把韩女士亲得满脸口水顺便公主抱做几个深蹲。
老妈我只是太爱你了!你的这份生日大礼真的没让我失望!
沈易是她未婚夫……
哈哈哈……
此时没有表情管理认知的季夏然一定不知道她现在笑得多么像地主家的傻闺女。
沈易听身后没了声响,偏过头看她,见她笑意明艳,桃花眼波光流转,生出一片奇异的心思。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要说她没有定规,可当你触及她底线时她又不肯让步。要说她大大咧咧对很多身边的人好像都推心置腹的模样,可又觉得她猜透那些人的心思。要说她喜欢奉承能给她带来好处的人,可眼底却分明是不屑。
沈易不知道在哪里看过一句话:好奇是喜欢的开始。他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开始,也不知道如果这样开始他有没有承受结果好坏的能力。
欣喜过望的季夏然忽然脸上一僵,她好像又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转眼间,沈易已经扣上剪裁合身的黑西装的最后一颗纽扣。见她欲言又止,面色如同调色盘一样十分精彩,沈易竟觉得好笑,也不做多想就转身打算离开房间。
季夏然看他准备离开,情急之下喊住他:“等等……沈老师。”。
闻言,沈易转身意味不明地盯着她。
小姑娘眼眶微红,贝齿咬着唇瓣上前:“那个……我有事要说……”
待看清她卷翘睫毛上微颤的晶莹,沈易眼角一凝,实在搞不清楚她的悲从何处来。就连上次在车内被他那样对待,她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这次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
季夏然绞着手指,抬起头嗫嚅道:“上次我在你公寓的门口看到……沈小姐了……就是沈乔笙。”
沈易沉吟了好一会儿,问:“什么时候?”
“前天。”
沈易总算想起,嘴角慢慢勾起,也不作任何解释,打算给这半夜还蹲守在男人门前的色胆包天的小丫头一个小教训。
季夏然看他脸上淡淡的笑容,心里凉了半截:“沈小姐太可怜了。你不能脚踏两只船!”
“……”看她义正言辞的模样,沈易略微无奈。
季夏然定定地看着他,正色道:“沈老师,我想和你订婚甚至结婚,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的心愿。我估计,你也清楚。”她微微一顿,又道:“但是,如果你逼不得已要和沈小姐分手,我也不会做这些拆散有情人的龌蹉事,沈伯父沈伯母那边我会跟他们说清楚的。”
沈易转了视线,避过那双眼里纯净澄澈的光芒,无声地叹息。
沈易后来想,这个教训不清楚是给她的还是归还给自己的。
季夏然还在发怔,沈易已经率先走出卧室。
季夏然不解地跟随他的步伐,走到一半猛然想起还没关灯,又返回房间。
门外清冷的嗓音传来,“沈乔笙是我堂妹。”
季夏然却怔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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