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明媚,阳光透过门窗一点点晒干了宣纸上的墨迹,将下巴搁在桌上的念稚噘起嘴巴,只觉得暖暖的阳光把人的身子都晒的酥软了些,懒懒的再也没了提笔的兴致。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杜源带了玩意来,念稚一咕溜的爬了起来去开门,出乎意料的,却看到七皇子站在门外。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念稚摸着鼻头请他进屋:“你怎么也来了。”
“方竹兄这样说是不喜我来了?”扫了一眼桌上零星的纸张,七皇子笑着摇摇头,将手中的一个纸包放到桌上。
“当然不是,只是觉得有点丢人。”念稚说着,也不去瞧君良,只炯炯有神的盯着纸包伸手去拿,打开一看是些晶莹的酸枣糕,还冒着热气,看上去可口极了,“是酸枣糕!”惊喜的喊着,念稚一边用手指拿起一片放入嘴中,被白米清粥剥夺的味蕾受到冲击,酸甜软糯的感觉立马充盈了整个口腔,细细咀嚼着都不舍得吞入腹中。
她这副满足的模样,竟引得君良忍不住也想尝一片,想起小时候八弟吃的满嘴都是的模样,同现在的场景简直是如出一辙,清朗的眼眸中都蕴了笑意:“八弟小时候经常被罚在静室抄书,我都习惯了。”
正低头吃着玫瑰糕,听到这话不由好奇,抬头却看到君良笑起来,与平日里他温润有礼只唇角微弯浅笑的模样不同,今日却笑的开怀,像和煦的暖阳,温柔地覆盖上心房。
“你笑起来真好看。”出神地看着君良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念稚不由的说道。
敛了笑容,目光低垂,君良倒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父皇说我这两颗牙不够威严,像长着乳齿的小老虎。所以后来便一直注意着。”
“可是真的很好看呀。”又吃完一片酸枣糕,念稚舔了舔嘴角,作为皇子注意仪容虽然没错,但是连笑容也要克制实在是太可怜了吧,于是慷慨道,“那你以后可以经常这样笑给我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君良心中一暖,失笑,面前这个小公子睁着一双小鹿一般的圆眼,眼神清澈的望向自己,心中泛起些奇怪的感觉,于是转移话题:“你的书抄的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话题,念稚的小脸立马皱了起来:“啊,不知何日才能抄完。”
料想到如此,君良帮他把纸笔铺好:“那你抄吧,正好我今日无事,陪你一会儿。”说完便拿出旁边的一本书,翻动着书页看了起来。
七皇子监工,念稚更多的是觉得尴尬,只担心他看到自己多动懒散的模样。于是努力保持着抄书的姿势,一笔一划都像模像样,却忍不住偷偷朝他瞄去。都说谢楫羲天人之资,念稚看多了也觉得就那么一回事,甚至讨人厌的成分居多。而被众人吹捧貌胜潘安的四皇子,念稚更是觉得一般,想到那人便觉得浑身不舒坦。倒是面前的七皇子,因声音好听而被忽略了的长相,如今看来,怎么看怎么顺眼。鬓发妥帖的梳在脑后,只有一丝细碎的短发,飘动在如玉的额头,阳光描摹着他的眉眼,只让人心中也跟着沉静下来。
君良抬眸,正好对上念稚的眼睛,只见他倏地低下头去,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只以为他是又在偷懒,没有好好的抄写。却不知念稚虽低下头,眼前却全是孟君良抬眸的那一刹那,气貌棱棱,眉目温温,不似谢楫羲眸色幽深如墨染,他的眸光清朗,似有星辰闪烁,念稚整个人都被吸引了进去,再回过神的时候只觉得心如擂鼓,脸似火烧,好半天也平静不下来,只能奋笔疾书转移注意力。
时间悄然流逝,屋子里除了翻书写字的声音,剩下两人的呼吸声缠绕,缠绕在心房。直到门外侍从提醒七皇子有事,两人才仿佛被惊醒一般。
“那我便先走了。”君良嘱咐了几句,看了眼桌前埋头苦读的人,笑着便离开了。
只留下屋内的念稚,心脏砰砰乱跳。
七皇子这一趟造访,倒像是打通了念稚的任督二脉,也不再懒散,书稿抄的极快。连送饭的小宫女都觉得的惊奇,不由多看了几眼。却没人知道念稚只要一停下来,脑子里就是七皇子的样子,奇奇怪怪的情绪在心头发酵,只能靠不停的写字来压下奇怪的感觉。
在得知念稚短短三天抄完了五遍《子诫》时,杜源只以为是自家少爷又耍了什么小伎俩,待他到静室看到那一堆手稿,确认无疑是念稚的字迹后,才觉得奇怪。这是,吃错药了?他愣愣的跟在念稚后面百思不得其解。而更让他啼笑皆非的是,回去才发现念稚竟然在发烧。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因为发烧才莫名开始努力抄书的,还是因为努力抄书抄到发烧的,只觉得两种情况都不符合念稚的性子。
念稚自从习武后便鲜少生病,身子骨健康的很,连带着个子也比同龄人高出许多。而这一场病却来势汹汹,大夫说只是劳累导致的身体虚弱又感染上了风寒,吃几副药便好。但却接连几日都不见好,别说乐荷在旁哭的像个泪人,就连杜源也开始担心起来。
三天抄完五遍《子诫》的,已是罕见;三天抄完五遍《子诫》还发了烧的,上京独此一遭,南平郡王元方竹又这样在上京贵族公子哥儿的圈子里成了焦点人物。
“哈哈哈哈,要我说,这元方竹真是个奇人,前段时间才把将军府二公子揍到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如今竟然在静室抄书抄到发烧。”酒席上的一个公子只顾着自己玩笑,却没发现一旁的何冠宇面色铁青,直到旁人提醒才讪讪闭嘴。
“哼,不过是哗众取宠而已。”想起上次自己“好意”探望,竟然还吃了个闭门羹,何冠宇神色郁郁,活该他发烧。
品着小酒的贺昭却摇头:“此言差矣,南平郡王三天抄完五遍《子诫》,已是难得了。”
这话说出来倒是没人反驳,五遍《子诫》,十天抄完都是吃力,何况三天,众人便也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而宫内众人自然也是知道这个消息,三皇子面上却有赞赏之意:“这南平郡王虽然被罚抄书,但努力至此,想必是痛定思痛,倒是值得学习。”
“我看未必吧,听说七弟去看望了他一番之后,便出了这档子事,别是你给郡王太大压力了吧?”四皇子看着君良,勾了勾唇角。
“四哥说笑了。”君良本就有些担心,虽知自己没做什么,但听到这话不免有些联想,莫非是酸枣糕出了问题?放心不下,便准备去探望一番。
到达长禧宫的时候,其他三位郡王也在,与众人打过招呼,才看到病榻之上的元方竹已起身坐起。
“方竹兄可还好些了?”君良瞅见他准备起身行礼,连忙拦住,只问道。
念稚也未曾想到自己会生病,更没想到还病了这么久,眼瞅着七皇子关心的眼神,直觉得面上又滚烫起来,连带着脑子也昏昏沉沉,却仍是笑道:“无妨,寻常风寒而已,过几日就好了。”
“方竹兄所染热伤风,鼻塞面热,起病较急,但病程也短,按方服用应无大碍。”何惟远在一旁说道。
念稚听得频频点头:“大夫也是这么说的,有劳诸位费心了。”
“没想到惟远兄竟还精通医理。”七皇子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对何惟远笑道。
“惟远自小疾病缠身,久病成医罢了。”何惟远垂眸,淡淡的说道。
众人又说了几句便离开了,只让念稚好好养病。
又过两日,念稚总算是大病初愈,乐荷却来不及高兴,只觉得自从生病以后,小姐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刚刚将熬好的汤药端来,才发现小姐不在屋子里,只靠在长廊上发着呆。鸟雀在枝头蹄唱,头顶的桃花飘落,身形高挑的念稚站在长廊上,乐荷恍惚间竟瞧出了几分女子的娇弱,再瞧时已恢复如初。不由感到一阵胆寒,只当做是自己眼花。
“少爷,你病才刚好,不适合站在风口的。”乐荷心中忧愁,只劝说道。
“乐荷,我最近老是有心悸的感觉。”念稚蹙眉道。
乐荷一听紧张起来:“小姐你这是病还没好呢,快跟我回房喝药!”
“什么小姐!”念稚又好气又好笑,一敲乐荷的脑袋瓜子,又四顾周围没人才舒了一口气。
“奴婢这不是着急的嘛。”乐荷抱着头眼泪汪汪,“少爷自小从未生病过,奴婢自然担心了。”
念稚便又哄她:“是是,我们先回去吃药。”
确实如乐荷所说,念稚很久没有生过病,早已忘记了生病是什么感觉,不善纠结的她便也将心中那些奇怪的感觉归结于此次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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