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平安和元宝都看出来了,平安看出来倒不算奇怪,怪的是连元宝都看出来了。
“少爷怎么了?”元宝看着独自一人在院中下棋的少爷,问着旁边的平安。
平安抬头看了一眼元宝,惊讶于他竟然也会看出少爷的心思,摇摇头:“我也不知,被皇上叫去御书房回来后便一直这样。”
印象中少爷很少有烦闷的时候,也很少有忧虑的时候,更多的时候都是尽在掌握中云淡风轻的样子。偶尔有些别样的情绪,也不会表露出来。今天却是对着棋盘发呆,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你们两个小子,在看什么呢?”难尽看到二人,看着他们奇怪的在一旁碎碎念,于是好奇的问道。
“公子,你在就好了。少爷今日恐怕是遇到些烦闷事,正需要你开导。”平安见到难尽公子,心中喜悦起来,少爷将未了难尽两位公子视为恩师知己,敬重不已。自己倒忘了难尽公子自上次少爷生辰后就待在宫中,早该将她请出来看看的。
哦?难尽心中好奇,她可以算是看着楫羲长大,这小子自五岁之后就像再无平常小孩的喜怒哀乐一般。特别是经过鸣鹤一事之后,整个人就像是个小老头一般,成熟稳重却也无甚趣味。
未了一直夸他和光同尘,是为人处世的好态度。她却不以为然,成熟稳重是好,聪明早慧是好,却也少了些少年的天真。不想见他如此,难尽便也常常逗他,却总是被他识破,倒像是自己无聊的紧比他年岁还小些似的。
难尽走了过去,坐到楫羲对面,看了看棋盘便执白字下了起来:“怎么,有心事?”
楫羲也不含糊,跟着也下起棋来:“只对自己的心有些困惑罢了。”
“哦,说来听听?”
“我大概是喜欢上了某个人。”停顿了一会儿,楫羲淡淡的说道。却不料对面的人激动的站了起来,倒是要掀了这张桌子的架势,又惊又喜还带着些不可置信,大喊道:“什么?!”
在远处的平安元宝被吓了一跳,只看见难尽公子倏地站了起来手舞足蹈,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平安忧思深重,也不知道这消息是好是坏,竟让难尽公子都如此震惊。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难尽咳嗽了一声整理了仪容,但是兴奋之情依然溢于言表:“哪家的小姐?是...那个南易来的怀瑾公主?”
无语的看了她一眼,楫羲只缓缓将念稚女扮男装之事道来,手中棋却不停。
听了这南平郡主的故事,难尽倒是有了点兴趣:“我听未了说过,当年他去南平王府的时候,曾收了个女徒弟,看他的样子倒是十分满意。想来就是这位南平郡主了吧。”
楫羲点点头:“不过,她喜欢的人是七皇子,以她的性子怕是难以改变。对于没有结果的事情我向来不愿意多花心思,只是....”
知道自家郡王初经□□,难尽看出他用了心思,于是也指点一二:“她与七皇子可算良配?”
“年纪合适,门当户对。若七皇子知其女儿身必也心悦于她。”楫羲略略思索。
“即可预见那二人两情相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何故郁郁至此?”
“然则江山大统未定,她也必不愿意做掌中棋,笼中鸟。我担心...”
难尽公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上楫羲的目光:“我原以为你不会有寻常少年人的烦恼,事事皆有解法,事事皆通达,没想到却仍是被情这一字牵绊住了。你想的那样长远,却忘了想最该去想的问题。”
“嗯?”楫羲抬头,眸中不解之意更甚,正因他想了太多的问题,才觉烦恼,却不知难尽所说最该去想之问题是什么。
“便是你想与不想。”难尽勾唇笑道,“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么。”
正是因为想,才觉出其中烦恼。
楫羲经此一指点,也懂了其中的道理。他从前一直只凭自己能力做事,做能做到的事情,保护能保护得了的人,余的事情不想去尝试,其实也是害怕失败。所以所做之事皆是有把握之事,才能一直云淡风轻。然而此番,他已无法对她身处险境而袖手旁观。既是如此,那便在自己能做的范围内护她周全吧。
白子又落下几子,局势已然明朗,楫羲笑道:“师父,你又输了。”
难尽才点拨完这人,心中残存的一点得意顷刻销无,她瘪嘴:“你这是以言语扰乱军心,这把不算。”
楫羲却只当没有听到,一颗一颗的收起棋子来。
这边念稚回到宫中,没有杜源在旁,也无人可以与之商量。但是她也知道经过今天皇帝的一番提醒,她是不能再贸然去找怀瑾,万一落人口实说不定会引火上身。正在思索间,突然乐荷神神秘秘的走到身边递给自己一封信。
见念稚疑惑的望着她,乐荷解释道:“一个叫喜鹊的丫鬟给我的,还叫我不要被别人发现,我想着少爷如今与怀瑾公主要好,便就收了下来。”
高兴的接过信封,念稚夸奖道:“干的不错,乐荷。”
拆开信封,才发现是怀瑾与自己写的信,信中说明她大概知道了今天皇帝在御书房说了什么,今日三皇子已经来找过她了。如今二人不便见面,先以书信来往。
念稚立马回信,只写到今日在御书房的具体情况,联姻对象皇帝准备从皇子里面挑选,并且警告了郡王不得参与此事。问怀瑾可有办法。将信封好,念稚交给乐荷,并嘱咐她行事小心,切莫被人发现。
如此过了数日,倒是常有人传来消息说今天又有几位皇子与怀瑾公主去哪游玩,更让念稚心急的是早前自己寄给方竹的信像是石沉大海,再没了一点消息。与怀瑾每日的来往信件中,两人对目前的情况都有些着急。于是还是约了个时间见面谈。
次日下起雨来,念稚虽不喜欢下雨,但是这天气却对两人见面还是有利。她撑着伞若有所思的往湖边一座比较隐蔽的凉亭走去。
得到消息的时候楫羲正在屋内描画,他挑挑眉头,对这二人的行为并不意外,甚至是没想到念稚竟然忍了这么多天。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继续描着画,料想到怀瑾公主如今的做法只能是此次暂时放弃提出联姻,只给皇帝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回去再另谋打算。所以此次也并不准备去管这个事。
楫羲自然是料想的没错。见到念稚后,怀瑾与她说了自己的想法:“既然此次皇上已经内定了联姻的人选,此时我们只能暂避锋芒,不将联姻之事明着提出来,待回到南易再行计较。”
心中有些失望,但也无可奈何,念稚轻叹道:“可是,若是此次无功而返,也就没有下次了。”
怀瑾自然也是知道,来之前她只以为以南易北梁如今的形势,若是北梁皇帝不愿主战,必然会同意联姻。只是她没想到,北梁皇帝如今对藩王忌惮至此,甚至不愿把郡王放在联姻考虑的对象里。但是还有机会,她笑着安慰念稚:“不一定哦,皇上如今只是忌惮藩王与南易统一战线,如今先联姻放松警惕,而后与郡王联姻里应外合。目前的方法只有先修复南易与北梁的关系,取得信任后再作打算。”
知道怀瑾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修复两个国家的关系谈何容易,就算两个国家重修旧好,皇帝对藩王的顾忌一日不消,怀瑾的愿望便难以实现。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雨水顺着亭檐滴落,就像滴落在二人心房,压抑而无奈。
“所以,我今天找你来,其实还有一事相求。”怀瑾强迫自己不去想最坏的结果,只恳切的望着念稚,“其实,方竹大哥与我并未以真实身份见过面。而且,此次回到南易之后,不知何时才能见面。所以,我希望临走之前可以再见他一面。”
念稚早已想过安排二人见面,特别在知道此次二人联姻机会渺茫的情况下,她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我一定会帮你的。”
“只是你如今假扮兄长,若是真正的郡王来到上京,只怕你们二人都会有危险。”看到念稚如此爽快的答应了她的请求,怀瑾感动之余不禁也有些担忧。
“无妨,我让兄长只作其他模样,到时候在宫外安排一处给你们见面。”念稚也想到这一层,但仍是将这些顾虑抛诸脑后,便开始思考如何让兄长早些过来。
二人将简短的谈完之后,便约定还是以书信来往,这边念稚装作雨中巧遇的样子,便离开了凉亭。只剩怀瑾还在那里看着雨落。灰蒙蒙的天空掉落下来点点雨滴,既不像瓢泼大雨那样爽朗,也不像丝丝细雨滋润万物。雨滴闷闷的坠落,天空像是忍不住哭泣一般,压抑的令人难受。
念稚已急急的回到宫中,雨水打湿了衣裳都没有注意,只提笔思考该如何写这一封信。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