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桐？”

“是啊。”

老夏冷笑了一声飘走。

留下莫名其妙的夏栀子。

傅一周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待在医院里。

之前在正本堂遇见何晏晏的时候，她说傅桐肺部不舒服，其实并不是单纯的不舒服，不然也不会严重到需要手术，只是为了不打扰他比赛，简单地把病症一带而过，又故意把手术日期说成了六月罢了，省得他心里一直吊着。

傅桐患的是肺部占位性肿瘤，是恶性肿瘤的几率非常大，而且肿瘤位置靠近动脉血管，手术难度很高，手术风险也非常大。

何敏赞成中医治疗，但是傅桐却要求手术切除，何敏听医生说了手术的风险，觉得有些承受不了，傅一周自从见到她，她的眼睛就一直是红的。

他是今天上午赶回杭州的时候才从傅一意那里知道晚上傅桐要手术，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傅桐虽然在病床上，但是看着精神不错，正带着金丝眼镜在看手机上的新闻。

他看到何晏晏，正在一边换花瓶里的百合，何敏坐在床边削水果，而他立在门口，像是一个不速之客。

还是何晏晏先看见门口一言不发的傅一周，惊讶地叫了一声，傅桐和何敏才转过头去。

傅桐眉间一皱，“你怎么来了？”

傅一周的神色也是很淡，“听说你等下手术就来看看。”

何晏晏看着傅桐的样子，以为他又要生气，连忙说，“爸爸你别生气，哥哥来看你也是关心你啊，而且他后面也暂时没有比赛了，应该也不要紧。”

傅桐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那你……你比赛结束了？”

傅一周点了点头，“嗯，结束了。”

“那就好。”

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个人就沉默下来，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何敏看了一眼何晏晏，“晏晏，陪我出去走走吧，昨晚上病房里睡了一晚我有些腰疼。”

何晏晏知道她们两个在这里只会让父子关系更加尴尬，连忙起身，“好的。”

等她们母女出了病房，傅桐才又问他，“不是说在北京参加代言活动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傅一周没想到他会知道自己在北京参加代言，想来大概是何晏晏或者是傅老爷子他们说的，说，“有点事情就先结束回来了。”

“别说是为了我，是为了你女朋友吧。”傅桐扶了扶眼镜。

“你……知道花花？”

“能有什么事情瞒得过我？”傅桐“哼”了一下，“之前网上闹得这么厉害，你以为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傅一周拉了椅子坐下，“没想到你还关注这些。”

“花花？”傅桐问，“夏栀子么？”

他对夏栀子还有印象，除夕夜惊鸿一瞥，是一个又软又甜的女孩子。他不太喜欢这样的女孩，他更倾向于文雅或者知性的女孩和傅一周相配，但是回过神来想想，他好像从来不知道傅一周喜欢什么。

只知道他看似冷淡，但是很执拗，喜欢什么，就会喜欢到底。

傅一周听见夏栀子的名字，眼神有一瞬间的柔波涌动，点了点头，“嗯。”

神情大概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这次……比赛，很好。明年还有奥运是吧。”

“嗯，还有奥运。”

“那好好努力。”

其实细看之下，傅桐比从前显得老态了不少，上一次这样仔细看他是什么时候？傅一周不太记得请了，每次想见，都是一个冷淡一个局促，大概像这样单独相对，心平气和地说话，是很多年不曾有过的了。

傅桐也在仔细打量他，不知不觉，傅一周也从那个内敛瘦小的小孩，长成一个阳光而俊朗的男人了。

“我也是第一次做爸爸。”

不知道是不是病痛的缘故，傅桐的声音和神态显出难得的柔和，“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我就突然这么老了，你就突然这么大了。男孩子和女孩子不一样，我总觉得，女孩子应该娇养，男孩子就应该独立，但是现在想想，当时把你送去游泳的原因，也都不太记得清楚了。”

很多时候，伤害都来自于无意。

傅一周看着他身上的病号服，他平日里军装加身，不自觉地显露出板正和严肃来，现在他才想起来，他已经是个连刷手机都要戴老花镜的中老年人了。

时间流逝得这么猝不及防。

他逐渐成长为一个男人，而他逐渐趋近为一个老人，而他们的相处模式和从前并没有什么区别，还是这样冷淡、寡言。

何敏和何晏晏溜达完一圈回来的时候，正好也是他们语尽词穷的时候。

何晏晏继续把瓶中有些枯萎的百合换成粉色玫瑰，傅一周反正也没有事情做，把床边的位置让出来给何敏，就去帮何晏晏收拾放在一边的花枝。

不然的话，简直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夏栀子的腿怎么样了？”

何晏晏看见他沉默地理好那些有些腐烂的花枝，问道。

“现在能跑又能跳。”傅一周牵起笑来，“半点事情都没有。”

“最近也真是流年不利。”何晏晏像是想起什么来，笑了笑，“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奶奶还说这要给你去庙里求个平安福。”

想来的确也是，连着碰上了三个精神病，先是宋白的母亲，又是医院里持刀的男子，还有被他弄走了的苏马莉。今年往医院也跑了三次了，先是四月的雷厉鸣脑部肿瘤，再是夏栀子受伤，还有就是这一次的傅桐住院。

“的确是很流年不利。”傅一周想了想，“我后面应该待不了多久，爸爸这边你多照顾。”

她似是微微一怔，然后微微笑起来，阳光落下来，她的模样宛如这粉色的玫瑰一样温和娇美，“其实有个哥哥也不错。”

不知道是说给他还是说给自己。

傅一周也牵起嘴角，“嗯。”

何晏晏想，大概由始至终，都是她自己错付情衷。

傅桐的手术之前，还把傅一周叫到了身边，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那个夏栀子，你如果真的认定了，今年中秋就带回家来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