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画师或多或少都会一点儿揭画的本事,我也略懂一二,所以更加清楚像魏凡这般手段出神入化的也算世上少有了。平日里我们拿他打趣,都说他手艺了得,便不吃朝廷这碗饭,出去倒腾些赝品字画,一物两卖,想不发财都难。
这脱骨之法最难的是把字画一揭为二之后,要刚好下面一层和上面一层都保留了原来字画上的内容,甚至有些积年的巧匠能将一幅画一揭为三,也属寻常。我瞧着魏凡极其熟练地以脱骨之法将那册页一分为二,果然揭下来的两层都保留了一样的内容,只是下面那层字画颜色略淡一点。我心知他这是为了不叫王生看出破绽,故而将上层揭得略厚了些。他将揭下来的第二层册页交到我手中,见我合好收入怀中之后,方才将之前备好的宣纸取出,比着第一层册页的大小长短裁剪出来,然后用带来的浆糊把宣纸补在第一层册页书的背后,最后用铁锭细细压制平整。弄好之后,他自己看了一遍,又递与我瞧了一回,问我如何?我翻来覆去仔细瞧了一遍,却是瞧不出半点破绽来,果真与未揭之前一模一样。
魏凡从我手中接过那本册页,将其放入匣子,然后原封不动地把匣子放回原位。我俩见大功告成之后,又将周遭检查了一遍,确认不曾遗留任何带来的物事后,又将随身带来的竹筒内的灯油注满到来时的位置,这才吹灭油灯,小心翼翼地退出门去,上锁走人。
我俩出来后仍不放心,便躲在假山之后,直到天色蒙蒙亮,见到王生提拎着采集露水的水罐悠然回屋。又等了一会儿,我俩确认了丹房内并无异状,估摸着王生应该没有发现我们偷天换日的妙计,这才安心地悄悄溜回了文书库的值班房。
回了值班房后,我俩匆匆将那本揭下的册页拿出来瞧了一遍,只见文字深奥晦涩,一时琢磨不透;且这时已是渐渐天色大亮,料想不久便有日值的同僚过来当值,我只得将册页重新收好。我俩又各自收拾了一下,便就此分开,如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与平日一般应卯的应卯,当值的当值。就算有了交集,也是没事儿人一样有说有笑,不显有异。下值之后,又各自回家补觉,一切如常。就这么挨到晚上,我俩方才又在值班房碰了头,一同研究翻看那本册页。
那册页抬头所标乃是《南华精义》四个字,应是书名;后面扉页上注有阳册两个蝇头小字。我们心想,既有阳册,想来对应着应该还有一本阴册,只是当时一时不察,未能发现还有此一玄机,就此错过了此书的另一半,殊为可惜。不过没多久,我们就被另一件事所吸引,忘了这茬了。
当时我们见这本书中尽是玄英、冲虚、太一、无极等道家之词,因着所学有限,读不甚懂,只能猜个大概,想来此书大约是一本教人修丹羽化得道成仙的道家宝典。要知道当今天子崇道,曾自号教主道君皇帝,举世皆知。光官中便养着一群道士,整日里乌烟瘴气,横行无忌。可仗着天子圣宠,没人能把他们奈何得了,便是王公大臣,文武二班,也不得不挖空心思着意巴结。远的不说,就连这王生平日里稀奇古怪,却依然能够邀得君宠,在这禁中之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容姿国色,说不好只怕与此书大有关联——我俩不禁想,如果我们也能练就此书中的本事,便不言羽化登仙之想,说不定天子也会对我二人刮目相看,功名富贵自不必说,没准儿还能在这大内之中横着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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