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着她的脚步,亦步亦趋。她总是很迟钝,从来没有回过头。她进了教室,我看见她往徐然的身边看了一眼,然后自己随便找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来。我想着过去坐她身边,可脚底就像沾了一层胶,迈不动步。我在窗外悄悄地观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我脑子飞速地旋转,练习着各种有可能的方法。可我不经意回头的时候看见一个姑娘在盯着我看,她的眼睛上架着一个黑色的眼镜,她整个人显得木讷、呆滞。但她的眼睛很亮,她看着我的眼神就像一下子洞悉了我所有的秘密。
我有些局促,不知道自己刚才毫无逻辑的肢体语言是不是吓到她了,她没有说话,从我让出的道路里走进教室,她走到了夏柟的位置旁边,跟她说了句什么,便找了另外的位置坐下了,隔着窗户给了我一个微笑。
她是跟夏柟说了我观察夏柟的事吗?我有些紧张,什么也没有顾忌就冲了进去......
十年前
夏柟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眼睛有些疼,她翻了一下身,手搭在了另一个鼓鼓的东西上,她眯起眼,看见手在被子上,而被子鼓鼓地,显然下面有个人。昨晚的一切忽然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难道是:莫琲!她来不及细想,嘴巴就开始“啊......啊.......啊......”叫起来,一波盖过一波。
地上忽然冒出两颗人头,满目惊慌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夏柟看到了因惊吓从地上爬起来的徐然和莫琲,看着夏柟一脸惊恐。
‘他们睡地上,’这是夏柟的第一反应。
“那床上是......”她尚未反映过来,被子被掀开,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脸。
“夏柟,很困的。”梅卿的声音有一丝慵懒,不复往日的清凉。
“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认床,不适应,所以......对不起......对不起......”她尴尬地解释,声音越来越小,淹没在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中。
她睁着眼看着天花板,顶上贴了一层蓝色的纸,下里挂着几朵用棉花做成的云彩形状的布偶。倒是真像天空。第四面墙上又多了几个函数图。徐然已经挪到了蓝色的沙发上躺着,而莫琲则很不规则的躺在地毯上,盖着昨晚沾着她她泪水鼻涕的灰色被单。
夏柟觉得很热闹,她从小就有点孤僻,不喜欢与父母以外的人相处,可即使和父母在一起,她也很少愿意与父母亲近,她好像从记事起,从没有人睡在一张床过。
梅卿的呼吸很细,她闭着眼,夏柟喜欢梅卿不带眼镜的样子,她戴眼镜的时候略显呆滞,就像每一个理科女生一样。可是她摘下眼镜的时候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有些狡黠,有些很轻盈的聪慧。
大概是自己经历了太久的孤独,夏柟总感觉这样的温情并不真实,她怕自己的炎凉被嫌弃,也怕自己依赖上这样柔和
“怎么不睡啊?你不会这会儿还要去看书吧。”梅卿说话的声音轻轻地,应该是害怕吵醒其他人,但她仍然闭着眼,似是休养生息。
“没有,今天不想看了,想和你们在一起。”夏柟道,
梅卿依然没有睁开眼,只是她勾勒的嘴角比平时多了几分柔美。
“你可不是想和我们在一起,你是想和某人在一起。”梅卿调侃道,
她以为夏柟会本能地反驳,但这次夏柟没有再说话,似是默认。连气氛都显得美妙而轻盈。
梅卿睁开眼,看着夏柟的一直直视自己,那眼神美极了,坚定而决绝。很多年后的梅卿都记得夏柟那个眼神,她总说,那是她认识的夏柟最美的时刻。
梅卿回过头看了看地上的莫琲,他显然是睡熟了,呼吸很沉,躺的堪称横七竖八,头上蒙着那灰色的被单。
“你要错过你人生重要的时刻了,”梅卿心里叹息,
她回过头,用极轻的声音对夏柟说:“你认真的?”
夏柟也看了看地上几乎要把自己折叠成一个帐篷的人,眼中闪过一地迟疑,但迟疑很快消失,又变得坚定。
“梅卿,你别笑话我。我想让他以后和我去一个城市,我想和你们在一起。但……”夏柟有些犹豫,
“但什么?”梅卿追问,
“但我希望我们都去沪城。徐然是肯定能考到东南交大的,梅卿,你愿意陪徐然去沪城吗?”夏柟说,
梅卿皱了皱眉,她并不排斥去沪城,她一直知道徐然是要去沪城的,他既然邀请了自己,自己也答应了他,即使是拼出性命自己也是要去搏一搏的。但只是夏柟这样说起来,让她忽然哪里有些不舒服。
“我自然是要去沪城的,那是我许了徐然的。你若是要去沪城,以我对夏琲的了解,他自然也是要去的。”梅卿说,
“我去沪城,莫琲真的会来吗?”夏柟有些不自信,她抿着嘴巴,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道:“莫琲,他心里……”
梅卿看着她欲言又止,便猜到她想要跟自己确定什么,自己也不想捉弄她,便笑着说:“这么久了,你该看的出来,什么是朋友,是什么是特别的存在。莫琲那个憨直的性子,在他眼里,我估计都不是个女的,所以才是‘好哥们儿’。”
“真的?”她其实有些想通了,但不知为何,就是想要很多很多的保证。
“真的。”梅卿很认真的回答。
夏柟对梅卿微微一笑,闭上了眼,她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舒适和轻松,就像在沙漠奔跑很久忽然找到了自己绿洲,温情而感动。
梅卿看着她一直抿着嘴笑,情不自禁地也跟着闭上眼笑了起来。那个时候她们都不知道爱一个人就是想起他就想笑,他在身边就觉得满足。除此之外她们更不知道的是她们的对话都被一个人听了去,他一直清醒着,他一直快乐着。
这世上唯一应该知道真相的人却一直沉睡着,他太累了。昨晚他捂着夏柟,钳制着她的时候他渐渐感觉到了她的放松,甚至感觉她最后她整个人瘫软地吊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还以为是用力过猛让她窒息了。徐然看了看,笑他鲁莽,只说夏柟是太累了,忽然放松睡着了。他才安下心来。梅卿让出了床,但他总有些担心夏柟的情绪,他不想离开,索性拉着徐然一起睡地板,徐然拗不过他,也就答应了。
那天的莫琲睡得很安稳,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夏柟穿着粉色的裙子站在那颗香樟树下,风吹起她的发梢,她仰起头看见他,对他微微一笑。他情不自禁地走过去,阳光很温暖,空气中充斥着花香,就像他密密麻麻不受控的情谊,饱满而生机勃勃。
“莫琲,我想你了。”她说,
他内心流过一阵温暖,柔软芬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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