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整整一个月都过去了,而肖然还是没有半点消息,辽东地区的锦衣卫密探已经全部出动,在喀尔喀部和插汉部,甚至西蒙地区一带,反复搜索寻觅,可就是没有肖然一点消息,就像是人间蒸发了般,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贵英领军出击喀尔喀部腹地的战役,如陆世坤预料中的结局一样,彻底的失败了,而贵英本人还差点做了俘虏,事后曾后悔不已战前没有听从路老先生的意见,宰赛所率主力果然就驻扎在都棱巴图鲁汗帐附近不曾远去,只派出前锋营三千骑兵往南西两线追击,不过据他们说,除了碰到过常彪的一小队人马外,根本没遇到其他人马,不过常彪最终带领剩下来的十五名弟兄奔到了插汉部的地界,被后者护送回了位于插汉部和明军势力交接处的太平堡,后也都回到了广宁城,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肖然此次领军长途奔袭喀尔喀部的战役,也以几乎完胜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此次行动,不但成功的削弱了喀尔喀部的势力,还挑起了女真人和东蒙喀尔喀部,以及东蒙内部喀尔喀部和插汉部只见的矛盾,使得他们这段时间忙于相互征伐,暂时无力顾暇大明辽东地区。而努尔哈赤这次贸然出兵,不但打乱了先前联蒙抗明的战略部署,而且还在他们与宰赛等人混战之际,明军辽东经略熊廷弼及时出兵,收复了前些年被女真所夺铁岭,开原两城,重新挡在蒙金之间,使得努尔哈赤希冀在地理上联蒙制汉的策略更加困难重重。努尔哈赤当时回师时曾打算再次夺回这两城,不过大后方奏报,说是沈阳方面明军竟然想趁他大军未回之际,攻打他的老寨——赫图阿拉!这里是女真人的兴起之地,也是努尔哈赤苦心经营了半辈子的地方,若此地有失,那就是天绝女真人矣,自己也别打了,趁早投降大明的好!所以他以急行军绕过此二城,挥师东进,日行夜赶,直接就奔回了老家赫图阿拉。
辽东大捷的消息传回到京师,已经大限将至,奄奄一息的神宗皇帝强打起精神头来,亲书圣旨褒奖慰问辽东大明守军,另加派了三个月的军饷,辽东经略熊廷弼等人加太子少保少师衔,而参与长途奔袭任务的五百军士,不论生死,均获连升三级,对于死者朝廷还另有厚抚,所以,杨武杨信兄弟二人,本是副总旗军衔,如今连升三级,就是卫所指挥使辖下统兵千户了,魏大鹏,常彪两人,因隶属于锦衣卫,所以不加升军衔,却由一名锦衣小校直接破格录用为锦衣百户,在常人眼中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同升!这真正的得道之人,自然是肖然,作为这次远征军的将帅,那份功劳是跑不了的,所以如何嘉奖也是在嘉奖完众人后,朝廷六部特地聚在一起开了个小会,才得出来一个颇为具体的方案。
由于肖然任职锦衣卫百户是锦衣卫在私下里秘密颁发的,所以朝廷六部并不知这位最佳幸运观众竟然还是锦衣卫的人,所以奖状上面写的还是在军衔上的奖励,由于先前肖然从广宁卫副总兵杜凤手中借兵时,以游击将军的名义,至于这肖游击将军是何年月由何人任命的,这就得去问咱锦衣卫了,皇帝老子多少年不管事儿了,六部全靠那几个牙齿都快掉光了的老人们撑着,平时军中任命,尤其是战事频繁的辽东地区,他们是很少过问也无权过问的,一切全由辽东经略加巡抚做主,而辽东经略在怎么经略也经略不过咱锦衣卫,事实上,熊经略也不想惹上这块儿,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喽,所以肖然这游击将军不但当的是钢钢的,而且是不容置疑的,谁置疑这块谁就是置疑咱锦衣卫,置疑咱骆大人,甚至置疑表面上看似什么也不管的皇上。
先前锦衣卫为了牢牢攥住广宁城下大捷这份功劳,曾派密探黄泰下血本,把肖然直接提拔成一名锦衣百户,这次锦衣卫同样是为了牢牢攥住这份大功,这血本能少下?所以辽东大捷的捷报刚传至京师,锦衣卫的密函就到了辽东广宁,不但提升了魏大鹏,常彪为锦衣百户,而且,将原本百户之职的肖然也来个连升三级,直接提拔为佥事,正四品,这个职位可是有些千户百户努力了大半辈子犹不可得。
再说朝廷封赏方面,游击将军,说穿了,就是没有固定住所固定补给的将领,一般是打哪吃哪,就像是先前的毛文龙,大老远的跑到广宁来干嘛来了,就是看人人家吃肉,给自己分点汤喝,这就行了,就满足了,所以一般在军中没有什么固定的职位,往往随战事的紧张频繁程度而论,六部老头子们围绕这个,论功行赏,评级论品,终于好不容易给拟定出了一个——广宁卫卫副指挥使!同时领卫所南营军官参将军衔,地位仅在杜副总兵之下,而这次杜副总兵也因功升至总兵衔。
该赏的赏完了,该抚恤的也抚恤了,接下来,按说就该是那些有功之人的欢庆宴了,然而现在的肖家小院,却是笼罩在一种异常悲丧的气氛中,不大的院子里,一个黑白交错的灵堂,却占据了全部,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至今仍无半点消息的肖然生还的可能性也变得越来越渺茫,距离辽东大捷结束已经是三月有余了,记得肖然走时,还是春寒料峭的季节,如今,早过了草长莺飞的春天,已经慢慢进入到五彩缤纷的六月天了,而肖然,还是无半点消息,这让原本对肖然生还自信满满的陆世坤也有点动摇了,整天皱着那么一双吊带眉,捋着那么一大把胡子,任谁看了都纠结的很。
朝廷见这次辽东大捷中的第一功臣肖大人魂归大草原了,于是立马又加了道封赏,总之是厚恤死者,死者为大,当然肖然这军衔没加,但爵位却有了,皇帝老子亲手赠匾:忠勇靖虏伯!平常伯爵最多封赏两字谥号,肖然一下子得了四个,且还是久不闻声的皇帝亲自给题的,长脸啊,一时之间,在广宁城中传为佳话。
但该高兴的高兴,该悲伤的还是悲伤,并不能因皇帝这一道牌匾就转悲为喜,除非人可以死而复生。最后杨武实在是不忍心再看妹妹这么消沉痛苦下去,就自作主张,办了这个灵堂,原本想彻底绝了妹妹的心思,想如此她就不会这么无限期的痛苦下去了吧,谁知杨宁看到灵堂的第一眼起,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般,堪堪地倒了下去,从此卧床不起,再也没有好过。杨田听说姑爷的事后,立马就带老大奔进了城来,刚进来就看到了这个灵堂,问明情况了后,二话不说,当着老大老三以及众多亲戚兄弟朋友的面,“啪啪啪啪…”就赏了老二一顿脸括子,打完了后还不解气,又骂了几句,把杨武这个军中千户的脸给打成了一个熊胖子。
他是这样骂的,“你也算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了,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先不说你没护好姑爷自己却安然跑了回来。”他说道这里,看了眼早远远躲开的老三一言,继续道:“你什么意思办这个灵堂?姑爷死了吗,尸体找到了吗?你想吓唬谁?吓唬你妹妹吧,好,你做到了,你妹妹现在被你吓唬的连床都下不了,你满意了吧,你知足了吧,你呀你,不成器的东西!”说完,大手一轮,又是一巴掌!打得亮响。
“爹,我错了!”杨武有苦难言,痛苦地跪下去道,全因他答应过妹夫,要给妹妹再找一个,现在妹夫九成九回不来了,他正是要一点点的去完成妹夫生前交给他的最后一个任务,这个任务,现在也只有三弟知道,但是自己是二哥,自己能让他出来顶这个黑锅吗,他不能,所以他都得忍着。
杨田有气没处使,看了看这黑白相间的灵堂,突然怒吼一声,不顾左右人相劝,开始放手砸起灵堂来,先不说肖然到底死了没,这在古代砸灵堂的,杨老爷子还真是第一人,所以他一开始砸,周旁就有人赶紧上前来劝,就是杨武也跪着过来抱老子大腿,无奈杨老爷子老当益壮,一身蛮力惊人,使将出来,那时任谁也挡不住的,就这样双方在你砸我拉中乱作一片。
屋内,老大杨威正在一个劲儿的规劝自己妹妹,劝她想开点,说不定妹夫吉人天相,还真没有死,只不过这时暂时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说不定过几天也就回来了,他正说着,猛听到屋外似乎天翻地覆了般,哄闹成了一片,又劝了妹妹几句,这才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屋内只剩下杨宁和一个小丫鬟片子似的女孩,不错,她正是颖哥,不过现在换做了颖真!
颖哥仍旧戴着那张遮挡她绝世容颜的假脸皮,双眼有些无神地站在那里,表情和正躺在床上的杨宁差不多,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态。
“你叫什么?”
“颖真…”
“颖真?可怜的孩子,你还是走吧,过了今晚,我就要去陪夫君了,昨晚他告诉我说,他一个人在那好冷好孤独…好孤独…!”杨宁不带有一丝感情地淡淡说道。
“少爷说让你带我去江南的。”颖哥带着些哭腔可怜兮兮地说道。
“江南?宁儿从来没去过,夫君,你带我去好不好,还是你已经在那儿等着宁儿了?”杨宁有些意迷地说着。
“少爷说让你带我去江南的!”颖哥已久是带着些哭腔不依不饶地重复道。
“好孩子,我去的江南不是你想去的。”杨宁苦笑了声道。
“少爷说…让你带着我…呜…去…去…去…呜呜…江南的…呜呜…”颖哥有些泣不成声地重复着。
杨宁先是惨笑一下,忽的猛挺起身来,趴在床沿,哇地一下,竟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想来是悲极攻心了…
屋外,杨老爷子还在和一群人奋战着,灵堂,已经被他老人家砸的七七八八了,就在这时,杨威猛喊了句:“爹,死者为大,你这样做,难道想让妹夫在下面不得安宁吗?”
“什么…呼呼…”杨田忽然停下来,奇怪地看着老大,不停地揣着粗气道:“你说什么?”
“我说爹这样做,会搅得妹夫的英灵在下面不得安宁!”杨威不卑不亢,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啪!”不出众人所料,又是一巴掌。
“爹,要打您就打死我吧,无论如何,您都不能再这么砸下去了。”杨武死命地抱住杨田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那肿胀的脸颊,加上这满脸的鼻子泪水,再加上他老子时不时地踹上几脚,已经变成了一个大花脸,全没有当初在草原上追击蒙古人时的那种英武。
“爹,您还是打我出气吧!”老大杨威跪下去抱住杨田另外一只大腿,这下子,杨田力气再大,也使不出来了,又恨恨地跺了几通脚,在发现没一点挣脱的可能性后,只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大喝一句:“放开!”
兄弟俩再怎么坚持,对于老子的这种厉吼还是有一定的惧怕的,闻言忙松开手,跪着退往一旁,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一下,而这时,不知刚从那里钻出来的杨信也奔过来跪在了二哥杨武身后,低垂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刚经历了那一段,力气似乎是用完了的杨老爷子又回头盯了眼被他砸的七零八落的灵堂,似乎也觉得自己做的有点过分,待渐渐平息了心中怒火和回转过来了力气,正准备往门外走去,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一个人出去透透气,谁知刚抬脚往门口走去,咣当一声,肖家那扇老旧的枣木门被人给撞开了,冲进来两名污衣烂衫的男子,其中一个还瞪着猩红的眼睛,一进来,即不怒自威地厉声急急吼道:“谁死了,这是给谁在办丧事?宁儿,老婆?”
“姑…..姑……姑……爷,刚才我……我砸您的场子是以为你没死,可不能怪我老汉手粗啊!”杨田又惊又惧地说道,看到这刻灵堂上供奉着的主儿忽然站到自己面前了,这不是大白天活见鬼了吗,难道真的是姑爷在下面被我这一闹腾给搅和的不安生了?想到此,杨老爷子的后背就是一阵阵阴风袭至,心口则是哇凉哇凉的…
“爹,您也来了,宁儿呢?”肖然急忙问道。
杨田哭丧着脸道:“孩子,宁儿那孩子从小命苦,您可得手下留情放她一条生路啊!”
肖然有点纳闷道:“爹,您都说什么呢,对了,大哥,二哥,三哥,还有诸位亲戚朋友,怎么今天大伙儿都来了,还有这灵堂,这是谁死了?宁儿在屋里吗?”
仍旧跪着的杨氏三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惊惧之色,还是老大杨威沉着,当下平复了心情冲肖然喊道:“妹夫,你来了,来了就好,看看就走吧,这里一切我们都会给你安排的好好的。”
“对对,妹夫,你放心走吧!二哥三哥答应过你的事儿一定办到。”杨信有些惊慌的冲这边吼道。
“我走什么走,这是我家!”肖然说完,迈步就朝屋里走去,刚走了一步,又转过身来,扯着他老丈人的胳膊,很诡异地笑了声道:“爹,您是不是缺钱了,这是城中大官庄的银票五百两,您先取着用着,不够再说。”肖然说着,就将一张票子往杨田手里边塞。
杨田哪敢收啊,不是常听人说,收了这钱,那就等着到下面花了,于是赶紧说道:“不用不用,不缺钱花,爹这边不缺钱花。”
“真的?”肖然有些狐疑地看着他老丈人问道。
“真的真的,不信你问问你大哥!”杨田忙道。
“妹夫,我们都不缺钱花!”老大杨威忙道。
“哦!”肖然纳闷地将票子往怀里一塞,即急往屋里走去,他前脚一进屋,他老丈人在后面吓得就立马昏了过去,杨氏三兄弟赶忙上前来扶住,其他亲朋好友早吓得一哄而散了,小院里,一时又完全静了下来,只听到四人通通通通的一番心跳声…
和他一起回来的魏大鹏见大人进得屋去了,他这护送任务也算是结束了,正准备抬脚离开,看了看昏倒在地上的杨老爷子和乱作一团的三个兄弟,冲杨武道:“杨大哥,回头我请你喝酒啊!”他这话一出,肖家小院里顿时又晕倒一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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