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没过几天,晓途正准备重新寻找工作,却接到徐老板的传呼。徐老板本名徐银,给他留了信息,让他立即到茗品茶楼,有事相商。他火急火燎的赶到茶楼,刚一进门,坐在窗子边的徐银站起来热情的招呼道:“晓途,过来,这边坐。”
晓途走过去坐到他的身边问:“徐老板,有啥事?”
“不急,喝什么茶?”徐银的动作还是那么潇洒,神态还是那么俊逸。晓途点了一杯竹叶青,两人细细品着茶,徐银优雅的对他笑着说:“晓途,还没找到工作吧?”
“嗯,还没有。”
“那好,你就来帮我吧,我看你这人实在,做事认真,刚好我缺少一个靠得住的人帮我管理工人,你看怎么样?”
晓途一听,这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但又有些担心地说:“可是装修方面我什么都不会。”
“没事,不用你亲自操作,你只是管理工人就可以了,第一不准他们偷懒,第二不准他们偷材料,很简单的。”徐银轻轻抿了一口茶,轻松、潇洒、愉悦的继续说:“我找你来,主要是为了另一件事,我认识法院的一个副院长,他是主管单位基建的,他们单位正修建一座办公大楼,半年后竣工,他答应把装修给我做,上百万的装修工程,赚一二十万应该不成问题。但现在他有一套新房需要装修,为了拿到办公楼的装修,这套住房我收费较低,但也能赚万把块钱。只是前期需先垫付两万多买材料,我俩合作,你出一万块,其余的我出,工人都是我的,人工费可以缓一步给,利润我们平分。以后的工程我们一起做,利润也都平分。”
晓途听他如此说,很是心动,认为自己的好运来了,可一想到钱,心中不免犯难。一万元对他来说可不是小数目,而且现在自己还欠几万元的债,他有些犹豫,吁嘘地说:“这么多钱,我可一下凑不齐。”
“这点小钱应该难不倒你,机会难得呀,我是看得起你这个人,才给你说的,其他人想跟我合作的可多了,我还不愿意呢。”
“那我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再凑凑钱。”
“好吧,你可要抓紧,三四天给我答复,这装修主人家催得急。你不做,我可找其他人了。”徐银非常洒脱的笑笑。
晓途回家把这事向家里人讲了,他们都担心是骗局,让他小心,怕他上当受骗。他却认为不用怕,他一直在现场盯着,应该没问题。也因利欲熏心,财迷了心窍,他确实太想钱了,急需改善家里的窘境。家人见他坚持,也没再劝阻。颜会也想,自己的老公愿意闯闯,她应该支持,哪怕最后真的亏了,也让他吸取教训,长点见识。父母虽也担心,但自己的儿子要学做生意,他们还是愿意无条件支持。母亲对小两口说:“家里倒是存了五千块,明天让你们爸取了给你们送来,其余的你们自己想想办法吧。”
第二天,晓途的父亲把五千元给他们送来,小两口又向几个亲戚朋友借了五千。第三天早上,他去找到徐银,准备把钱给他,并让打个收条。徐银笑着对他说:“晓途,钱不用给我,条子也不用打,马上我们一起去买地板砖和乳胶漆,买材料的收据你拿着,装修完了一起算账就是了。中午去我家吃饭,找得到我家,你还担心啥。”
晓途听他这么说,觉得也有道理,也就不再坚持让他打收条。两人到建材市场挑选好地板砖和乳胶漆,刚好把一万元用完,又将材料送到装修的新房。中午,两人一起到徐银家,预防站居民小区,一幢四层楼的老房子,他家住在一单元一楼一号一套三居室,房子虽老旧,但室内还干净、宽敞。他老婆是一个瘦小而干瘪的白净女人,对人非常热情周到,比他老公还能说会道,另有一个四岁多的儿子及五十多岁的老母亲。找到徐银的家,见到他的家人,晓途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接下来就是踏踏实实、安安心心搞好装修工程。
装修房屋进展的很快,两个多月就全部完工。这期间,晓途每天都到工地上,从早到晚一直守着,时而也帮工人打打杂,其间徐银也给过他两次钱进材料,他没有预先扣留一分钱起来,全部都买了材料。主人家也时常来看一下装修的进度和质量,跟晓途也很熟络。装修完工后,主人家仔细检查了每一个房间和角落,都很满意,让徐银过两天到家里去结账。
晓途见主人家非常满意,没有提出质量问题及扣款事项,也就放了心,只等徐银把账结了分钱。可是等了一星期,徐银没有给他打电话或发信息,他忙给徐银打电话,对方在电话里很平静地说:“这个装修没有赚钱,哪有利润可分。”
晓途一听,这不是耍无赖吗,但又不便得罪他,只是着急地说:“即使没有赚钱,也不至于亏吧,本钱总要还我吧。”
“主人家还差一万多,你去找他要。”对方匆匆挂了电话,再打就没有接了。
晓途没有多想,马上跑去找到主人家,主人是国家干部,说话、做事都非常严谨、仔细、认真,听他说明来意,了解到两人的情况后。主人不慌不忙从抽屉里拿出一些纸条放在他的面前说:“本来我没有义务给你看这些条子,因为我是和徐银签的装修协议,我和他也不熟,是熟人介绍他来的。听你这么说,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又常见你在装修现场,看你人也老实,我才把这些跟他结账的条子、收款的收据给你看,我在两天前就已经付清他所有的装修款,不差他一分钱了。”晓途仔细核算了一下收条,确实已付清了所有装修费用。
晓途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预感到情况不妙,他感谢了主人家的好意,匆匆告辞,气急败坏地向徐银家赶去。刚到他家门口,就见几个装修师傅气冲冲、骂咧咧的从他家出来,其中有一个姓郝的师傅,是个木匠,是那法院住房装修的木工师傅,晓途忙走上前问:“郝师傅,怎么了?”
“晓途啊,徐银这个杂种,说好的装修完就给钱,现在还差我六千多,说没得钱,让我下周再来,下周再不给,老子烧他的房子。”郝师傅咬牙切齿的骂道,其他几个人也都附和着。
“郝师傅,徐银在家吗?”
“在,你也找他要钱,那得快点。”
“是啊,不和你们说了,我赶紧找他。”晓途说着急匆匆地冲进徐银家里,他两口子满脸堆笑,谦卑的将他让进沙发里坐下,女主人又笑咪咪地倒了杯茶递到他手里。只有他的老母亲显得有些忧虑,一句话都没有说,默默地拉着小孙子进卧室里去了。
晓途窝着一肚子的火,没好气的质问徐银:“你当时说这个装修能赚上万,现在又说没的利润,我让你退本钱,你说主人家还差一万多。我刚才去了主人家,也看了你打的收条,已经全部付清了。今天不管你说上天,不把这一万块钱给我,我就不走了。你也太欺负人了,我那钱还是借的,你看着办,今天不给是不行的。”说完他抱紧双手,把身子深深靠进沙发,脖子硬起,两眼怒视着徐银,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态。
徐银笑嘻嘻的誕着脸皮说:“晓途,不要生气,也不要着急,本来法院那家的装修还是赚了几千。前两天结了账,我本想连本带利给你送过来,但另外有一个装修刚好要进材料,就暂时借用一下。那家主人要下周一给我一部分款,今天是星期一,就等一个星期,到时拿到钱,我给你一万三千,你就放心吧。不信,问你嫂子。”
徐银的老婆咧着干瘪而苍白的嘴唇笑道:“兄弟,确实是这样,下周一我们一定把钱给你,你就相信嫂子,绝不会骗你,要是下周不给你,家里的东西随你搬。”
他两口子你一言我一语,甜言蜜语地哄骗了他好半天,最后,晓途经不住他们花言巧语的欺骗,答应下周来拿钱,但要他们立个字据。徐银打了一张欠条,并注明一周后归还。晓途拿了欠条,惴惴不安地走了。
在家等待的那一周里,晓途一直心神不宁,心慌意乱,时时长吁短叹,又给徐银打了几次电话,都说让他放心,下周一定给他。颜会见他这个样子,心里有些担心,知他是个死心眼,一根筋,闷肚子的老实人,怕他急出病来,总是好言劝慰他说:“做生意亏了或者被人骗了是难免的事,吸取教训,下回注意就是了,千万要看开些,不要急出病,闹出事就得不偿失。”
可那段时间,他就象着了魔似的,总是自言自语地说:“敢不给我,我就杀了他。”父母见他有些痴迷疯癫的样子,也担心起来,都劝慰他说:“钱没了可以再挣,你们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只要人没问题才是最好的。”
好不容易到了第二个星期一,晓途匆匆地吃了晚饭,趁妻子不注意,悄悄地用报纸把水果刀包起藏在身上就出门了。他今天下定了决心,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他走到徐银家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声,他大声的叫了几声,又使劲用手擂了几下,也无人应声,无人开门,显然家中无人。这时旁边住户的门打开了,走出一个慈祥的中年妇女问道:“年轻人,找这家人呀,两天前就搬走了。”
“你好大姐,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这不是他的家吗?怎么说搬就搬了,搬到哪去了?你知道吗?我是来找他要钱的。”晓途显得非常着急、焦躁。
中年妇女同情的看着他说:“这哪是他的房子,他们是租的,这两天,天天有人来找他家要钱,有十几伙人哦,你们怕是遇到骗子了,人肯定跑了,你们的钱怕不好要哟。”她不住的摇头叹息,回屋关上了门。
晓途怔怔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脑袋一片迷茫,一片空白,心中万念俱灰。他憋住一股劲,不知往哪里使,冤有头,债有主,可是现在连债主都找不到,连发泄的对象都没有。一腔的怨气只有憋屈在心中,又急又愤,急火攻心,心口有些疼痛,脑袋有些迷糊。他已完全懵了,不知该怎么办,下意识地冲到街上,找了部电话,拨了他这段时间常拨的、最熟悉的电话号码,话筒里传来:“你拨打的电话已停机。”这是预料中的事,但那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而已,他在心中诅咒了徐银这个名字上百上千次。但那无济于事,他歉疚的是损失了父母的辛苦钱,又拖累了妻子,心里越想越恨自己,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太过天真,恨自己可笑、可怜。就这样边想边恨,边叹息,迷迷糊糊,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但脚步还是不自觉的向家走去,因为那里有避风的港湾。
颜会已经找了好半天水果刀,早上明明看见就在茶几上的果盘里,可是晚上找遍了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没找到。不可能是女儿藏起来了,昨天她奶奶就带她回乡下去了,要过两天才回来。正在这时,晓途开门进来,神情恍惚、一脸沮丧、失魂落魄的样子。见他手里拿着一裹着的报纸,那里面分明就是她正寻找的那把水果刀,一看这情景,她已然心里明了。她忙上前一把夺过水果刀,丢在茶几上,紧紧的搂住丈夫,用拳头捶打着他的胸脯,抽泣着说:“你这个大傻瓜、大笨蛋,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我了,不要小叶了,不要这个家了吗?你就这般狠心吗?”丈夫的眼泪也默默地顺着面颊流了下来,流到嘴角,流进嘴里,他觉得它们是如此的苦涩,就像这生活一样。
这个夜里,颜会尽她女人的所能抚慰着心中最爱的,身心受伤的男人,她想让自己心爱的男人忘记所有的不快和烦恼,让他感受到女人的甜美与温情。丈夫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歉疚的亲吻着妻子娇美的面庞说:“会,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男人,我把怨气和不快都发泄到你身上,请你原谅,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她也热吻着丈夫,娇羞地说:“这是我愿意的,只要你能忘记不快,我什么都愿意。”妻子一夜的温存胜过千言万语,他那受伤和愧疚的心也慢慢有些平复。
后来,晓途也找过郝师傅一伙人,他们也说到处打听,找徐银都没找到,还报了警。那都是自我安慰而已,比这大的诈骗案,警察还没时间去查呢,他们还有更大更急的案子要办。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家里没有一个人提起这事,就好像什么事都从未发生过一样。也没有再劝慰他,大家都知道,只能靠他自己去战胜内心的伤痛。他也感谢家人的宽容与理解,也清楚不能总是这般沉沦,他必须振作,必须重新站起来,因为家里有那么多双期盼而温情的眼光看着他。
这天午饭后,女儿小叶已睡午觉,母亲走到还在忧郁着的儿子身边坐下,爱怜地看着他说:“晓途,昨天你小霞姐去看你父亲和我,问起了你。”
“哦,小霞姐可好,你没有给她说我做生意的事吧。”
“小霞好着呢,没有给她说你做生意的事,只说你工作丢了,正在家闲着。她说让你去跟王强学开车,还说让颜会去帮她卖衣服,你们可愿意?”
“我不喜欢开车,而且跑长途也不习惯,总是麻烦她们也不好,我就不去了。颜会在这家公司上班是签了合同的,也交了押金,走了不好,还是让她继续在那里做吧。”
“哎!”母亲叹了口气,忧愁地说“你小霞姐对我就像她的亲母亲一般,对你比对她那两个亲弟妹还要好,可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你们两人总是从我这里打听对方,却很少见面,每次她要帮你,你也总拒绝,真不知你们是怎么了?”母亲无奈地摇摇头,敏感的母亲也隐隐觉得小霞对儿子的关爱超乎了姐弟的情谊,但朴实而善良的母亲怎么也不会想到,姐弟倆曾经有一段刻骨铭心、非比寻常的恋情。
“妈,我欠小霞姐够多的了,我是一个男子汉,总不可能老让女人护着吧。我知道小霞姐把我当亲弟弟一样看待,可我不能总是受她的恩惠,你让我将来怎么还得清她这份情谊。”儿子忧虑地看着母亲,他怎么能向母亲道出其中的实情,他对小霞的感情像恋人,又象姐弟情,还有几分母亲般的依恋。但这份爱,他不敢再深虑,他怕见小霞,更怕接受她的帮助。自从他的生活中有了颜会,就怕伤害到这两个心爱的女人,他只有躲避着小霞,让这份爱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你现在也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主见,我也不劝你,但你既然是男子汉,就应该振作起来,该做什么就去做。”母亲站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以示鼓励的笑笑。
“妈,你放心吧,这两天我就出去找工作,相信你的儿子不会被困难打倒的。”儿子也报以母亲一个坚毅的笑容,母亲欣慰地点点头,对自己的儿子充满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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