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长安城能锻打这种钢刀的铺子不会超过三家。天明就差人一家一家挨个地问，这样子的刀并不多见，一定可以问出来。”

汤延中赶紧回是。

宇文卿的语气并没有透露出半点因为此事终于有了进展而应该有的兴奋。这是一个老练的捕猎者，他知道由此而得到的讯息不能等同于就是抓捕到了真凶。这只是向前迈进了一步而已，或许还有很长的路在等着他们。田总管再三叮嘱他，真正要注意的是这个凶手的幕后，那可能才是真正的冰山。

三更子时，夜，跌入了最黑暗里。这时的黑暗足以吞噬掉一切东西，包括耐心。

楼上下的蜡烛基本都快烧到只剩寸把长了。扑簌簌的烛火摇曳着最后的光亮，厅中的大多数人被折腾到现在业已开始在困顿状态游离，话语声渐渐稀疏，屋子外面的啸叫愈发张狂，仿佛和应着屋内人群的气焰，此消彼长。

宇文卿在路上抓回来的两个人已经审完，没什么突破，只是两个怕死逃命的家伙而已，他们本来是在二楼姑娘的房间，喝着酒，打着浑，怀抱温香，感觉好得不能再好的时候。感觉外面乱作一团，伸脑袋一望，知道杀人了，以为有贼人杀进来了见人就杀，所以这才慌慌张张从二楼顺走廊跟摸索到最里的小楼梯，其间一个家伙为了防身从地上捡了一把小刀抓在手上。他们下到一楼后从后门溜走了，然后逃了一段路遇上了宇文卿，然后就有了其后的事。

二楼的地上出现一把刀？又是一把刀？！可二楼的地上怎么会有一把刀呢？

刀子被呈上来，一把精致的西域错金弯刀，刀把上镶有细粒的宝石，刀刃光洁，并无血痕。

鸨婆子立刻就认出来了这是一把用于切水果的刀，她认得错不了，因为这是她亲自添置的。

也许想多了，它就是一把切水果的刀，可它为什么在二楼走廊上，难道它是被扔上来的么？

“哼，今晚这里耍刀子的人还真不少啊”，宇文卿心里暗自感慨

“老妈子”，宇文卿把鸨婆子叫到跟前，“老妈子，这挹翠楼您是大掌柜的吧。”

“回大人，小生意不足为道，我也就是指望它有口饭吃。”鸨婆子是见过场面的，所以此种应答早已谙熟。

“那今天来的客人你是否都熟悉呢？”

“回大人，大多不熟。”

“那是为什么呢，这文酒之会在你这挹翠楼办，你竟然对所邀之人不熟？”

“大人您有所不知，不是老身隐瞒。如是日常生意来往的客人，我基本可以认识十之八九。而今日乃是文酒之会，所邀宾客大多是上届文酒会所邀之客，这是历届的习惯，少数部分是由我挹翠楼今年的花魁颜令宾丫头请的，多是文人雅士才子佳俊。”鸨婆子说的也算实话。

“大人不是怀疑这邀请名录里的人吧？”鸨婆子这句话明显是在挑拨宇文卿和其他人的关系。不是她腰板子硬，而是今天到场之人皆非富则贵，哪一个都能跟当朝权贵扯上关系，与其得罪他们，倒不如得罪宇文卿。

宇文稍稍环顾左右，正色直言：“这凶手一天没有确定，每一个就都有嫌疑。”

如此的回答把鸨婆子下面的话活生生噎死在嗓子眼里。

“我再问你“，宇文卿没等气氛僵死，紧接着就问

“那你告诉我，今日来此的宾客，可有人来自西域？”

“西......西域人？”听到宇文卿这般问，鸨婆子那一贯灵巧的舌头凭空里打了一个结。

这事闹哪样？都闹到西域人身上啦。高人啊，真的是高啊，这宇文大人是怎么想的，思维方式我们就是跟不上。

“大人，您怀疑是西域的胡人杀了田大公子？”

“不对吧，鸨妈，”宇文卿仔细地更正鸨婆子，眼神一动不动盯着她，“我是说今天来的客人，没说凶手什么事吧？”，那样子好像是一个一本正经更正大人错误的孩子，不依不饶，而且极认真。

“哦，是，我意会错了。没有，没有，今天的客人都在这儿了，怎么会有西域人。您不信可以自己瞧。”

“鸨妈，我长着眼，该看的我会看。我再问你一次，今天来的客人中有没有西域人？”宇文卿心无旁骛，再一次重复他的问题。

“没，没—没有，没有西域人，你们大家也给我作证，没有西域人是吧？”对于宇文卿的不依不饶，鸨妈子不知怎的，越说越没信心的样子。

一旁的人有人都快骂出来了，妈的说你就你，拖我们干嘛。于是乎，有人尴尬地哼哼唧唧地应和了一句，没办法，我们在应付尴尬局面时，都有同样的病。尴尬也会被传染，在整间房间的人几乎都要被尴尬传染的时候，宇文卿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