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荷顿了一下:“现在才到了问题的关键,前面说的不过是背景。”
“我的病类似于植物神经紊乱,但又不完全是,总之最接近于植物神经紊乱。植物神经是不受人体主观控制的那部分神经,这部分神经的工作原理就像是植物的应激性神经传递,所以不以人的意志转移。植物神经主要是控制内脏,所以我们主观意识控制不了内脏,也就是说我们内脏的正常运作依赖于植物神经的应激传导,如果这个传导出了问题,我们的内脏就乱了,我就是这个传导出了问题。但是我有自己的特殊性,一般的植物神经紊乱反应就是呼吸急促,消化不良,心悸胸闷等等。可我发作的时候严重多了,我会进入一种濒死状态,心脏甚至都有要停止跳动的迹象。病了以后我母亲马上带我去了日本当地医院,也诊断是植物神经方面的问题,当天我妈与我父亲沟通,父亲斩钉截铁要求回国治疗,我一回来就住进了父亲公司的试验病房。”
“这里我说明一下,我父亲后来与人合作控股了一家亏损的药业公司,利用那几年纳米生物学药物学兴起的契机,依靠开发纳米补钙产品赚了不少钱,后来补钙热度过了,他们做的靶向性纳米抗癌药物技术正好也出来了,并且领先国际,于是获得大量融资,现在已经是规模巨大的一家公司,据说目前在艾滋病的药物阻断方面也颇有成果,赶上国际水平。”
“我父亲基本自己主导了所有治疗。我妈说他应该有思想和物资准备的。整个治疗方案清晰,有条不紊,所需要的药物不管多偏门稀有,都已经常备在案。这反而成了我妈最痛恨的地方。我一边治疗,他们一边争吵,在事实面前,我父亲最终承认他之前的一些试验影响了他的身体,导致了一些遗传上的问题,但是他矢口否认是有意的,他坚称不可能拿自己和后代的健康做试验。”
姜荷停下来看着我,我和她对视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我也和你一样,我父亲在试验中也出了问题,把有些问题遗传给了我?”
姜荷点头:“我想楼爸爸对此心知肚明,所以你一有状况,楼爸爸第一时间就联系我父亲解决。”
“可我的病情和你不一样,我是精神心理出了问题。”
“这只能说明造成的遗传伤害外在表现不一样,骨子里差不多。”
“而且我父亲只是搞信息的,他哪里懂试验,不太可能参与这种高技术含量的试验操作,怎么会直接受影响?”我从来没有想过有那么一天,我会那么迫切地渴望证明自己真的只是脑子有病。
“这个你就不要争辩了,事实摆在这,以后你就会慢慢明白。而且如果像你刚才说的,你父亲因为专业知识限制不太可能直接接触试验,不可能意外受影响,反而恰恰证明他们当初有可能在自己身上做过试验的。”
我还是不太相信她的结论,这种推断缺乏证据推动,况且我也没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有多糟糕,所以更不愿相信自己陷入了大麻烦,幻想着父亲之所以求助于姜锋,也许仅仅是没其他可靠人脉,除了求助于外地的姜锋,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毕竟我们想保密病情。
姜荷看出我依然将信将疑,也没坚持,继续说:“我还是把我生病的事情说完。治疗的过程是非常痛苦的,折磨了两个多月,真是脱胎换骨一般的经历。身体恢复后就留在国内继续读书到高中。”
“完全治好了么?”我还是不放心地再次确认。
姜荷点点头,然后对我笑了笑“你似乎忽视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父亲既然承认试验对后代有影响,你就没奇怪你的姜妈妈为什么当时不提醒你们注意并确认你们的情况是否安好?难道她也和你一样想当然地觉得你会没事?”
“我还没想这么多。”
“你的姜妈妈却比你想得多,所以当时就联系了你父亲。”
“怪不得我妈说第六感他们还有联系。”
“你关注的重点真的与众不同,这时候你还能往男女问题上扯?”
“看来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很神奇。好了,你继续说,我不打岔了。”
“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这都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了,我妈联系了楼爸爸,楼爸爸也承认了当年试验很鲁莽有可能遗害子孙。最后楼爸爸和我父母达成了某种协议,如果你一旦有问题由我父亲全权负责解决。我父亲当时也承诺如果你犯病他一定把你治好,并且说治疗方法和我的大同小异。不过楼爸爸最后还是一如既往地放下狠话,除非你犯病他主动来找,除此以外不准我们一家再打扰你们的生活。”
“所以这么多年你也不能和我联系?”
“在这件事上楼爸爸有很大的主动权,他下了决心和我们决裂,除非你病了。非此原因的接触,他肯定是有什么方法惩罚我父亲,所以我父亲严禁我们接触。”
“听起来像是你爸欠我家多大人情似的。”
我们两个一时沉默了,我喝了口茶,却忘了把杯子放回去,看着杯子发呆。
“你的反应在我意料之外,楼爸爸都亲口承认了试验可能导致你有遗传病,你听了还是不动声色,你是真的很沉稳还是有点傻?”
“我该有什么反应?大惊失色吓得魂不附体还是暴跳如雷骂我已经化成灰的父亲?我现在正抱着幻想安慰自己呢,这几个月孟医生也就是给我做一些心理辅导,我也没你当年那样的痛苦症状,可能我皮粗肉糙没继承下来那么高端的病呢?”
“没病当然最好,你也说孟医生都在这驻点几个月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走,你说像是没问题的样子吗?这期间楼爸爸去世了,但是我妈妈依然一直在关注着事情的发展。楼爸爸去世快三个月了你的情况依然毫无进展,她忍不住去质问我父亲,我父亲声称还在观察中等待中,我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才把情况告诉我,于是我马上赶了过来。”
“为什么姜妈妈认为告诉你能解决问题?”
姜荷看了我一会,然后说:“也许我就是很关键,这个以后再说。”
“昨天中午我说急着去办事,其实就是去找孟医生,这个人我认识,我以为能凭着交情问出点什么,可是她嘴很紧,和我顾左右而言他。我很讨厌这种故作神秘的作风,我曾经经历过整个治疗,如果有什么计划的话没必要对我装腔作势地保密吧?除非没有任何计划,到现在他们甚至没有为你做过比较深入的体检。”
“体检倒是有,当时让我吐了很多口水,说是拿去检测dna。”
我心里有些不舒服,虽然我还是不太相信自己有大病,但是想到姜爸爸真可能会消极处理我的健康问题不免悻悻,摊摊手说:“即使我有病我也没求谁一定要对我如何,反正我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一走了之?”
“这就要问他们了,别着急,有机会的。”
“你找了孟医生,孟医生一定会告诉你爸爸的,你爸没找你吗?”
“他目前还找不到我,日本的手机在国内不能使用,制式不同。我两年没有我回国了,之前的旧手机早就扔了,回到国内我新买了手机和电话卡,号码目前只有我妈和你知道。”
“姜爸爸如果要找你,是可以通过姜妈妈的。姜妈妈既然让你回国参与处理这个事,就不太可能再从中做梗,至少也会传话给你,看来他爸没急着找你。”
“你想说什么?”
“我是觉得这里面有可能存在误解。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而且姜爸爸也不打算进一步治疗我,我父亲死后他有大把时间先发制人处理好整件事,而不是两个多月后任由姜妈妈通知你参与进来。他也了解你的性格,也了解我们从小的感情,他应该能猜到你会把整件事合盘托出。你的这个故事完全可能毁了他,他相信你不会害他未必也相信我,他哪来的底气放任事情发展?除非他问心无愧。”
“那你的判断是什么?”
“我也没什么新判断,我只是觉得你爸爸既然这么老神在在,你刚才的那些耸人听闻的推理可能冤枉了他,情况也许没你想的那么恶劣,可能真的就是一个试验意外,而对我导致的后遗症说不定就是抑郁症。”
姜荷恨恨地放下手中的杯子:“我知道我的态度让你觉得我对自己的父亲有怨气有成见,但是我还真不是意气用事,有些大话你还是等确诊了再说不迟。而且我相信等你对整件事有了进一步了解,也会有个全新的判断。其实无论我当时病成什么样,那些痛苦我都忍了,因为我相信他是爱我的,甚至都没过多怨他。但是等我慢慢清楚自己的状态时,我反而忍不住开始恨他。”
“你不是说治好了么?目前的状态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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