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小琪在外面等我，事情总要解决，我马上就过来。”辛眉反握住楚筠舫的手，让他放心，声音柔软。

楚筠舫虽然心里很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抱着小琪就要走。顾亦晨的脸色阴沉，很不好看，这一幕实在是太刺眼了。

抱着小琪刚转过身，楚筠舫就扬起一抹笑意，是那种要施展什么奸计的那种奸笑，又转过身来，笑得极其灿烂，辛眉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乌云罩顶。

果不其然，楚筠舫抱着小琪对他说：“小琪，这个叔叔姓顾，跟顾叔叔说再见吧。”

顾亦晨脸色唰的，变得特别难看，眼眸微微的眯起来，看向辛梓琪，似乎带着点期待。

“爸爸，我不想跟这个叔叔说话可以吗？”辛梓琪皱着笑脸和顾亦晨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才慢悠悠的转过头去对楚筠舫说。声音里有着绵软的，撒娇的意味。

“真是爸爸的好儿子！我们走！一会去吃好吃的！”听了辛梓琪的回答，楚筠舫显然不是一般的满意，一双好看眸子笑得几乎何在了一起，唇角向上翘起好看的弧度，露出他白森森的牙齿。

顾亦晨的脸一下变得惨白，他稳不住身形，抖了抖，差点栽倒，只感觉眼前一黑，世界都天旋地转的，辛眉赶紧上前两步扶了他一把，有些不忍心。

“小……小琪。”他的声音抖的厉害，嘴唇是煞白煞白的颜色，看向辛梓琪，眼里有心痛，有不可置信，有汹涌澎湃的锥心刺骨的疼。

“不许叫我的名字，我也不想认识你！”辛梓琪一改在楚筠舫面前乖巧讨喜的形象，小脸皱的紧紧的，眉毛也拧着，眼里寒光四射，写满不加掩饰的厌恶。

可真是跟他像极了呢，他的儿子，用着这样仇视的表情看着他，他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用这样厌恶的眼神看他，这是多么讽刺可笑的一件事啊。

“可是我是你爸爸。”顾亦晨努力的压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他藏在衣袖中的手微微的颤抖着，恐惧的颤抖着。

“我只有一个爸爸，就是楚爸爸，我生病的时候是楚爸爸在我身边，家长会是楚爸爸去参加，你算什么？我和妈妈辛苦的生活的时候，你这个有钱的爸爸在哪里？我可不敢乱认有钱的亲戚，以后你也别来看我，看到你我会吃不下饭的。”

辛梓琪因为国外艰难的生活，过于早熟，说起这些话来一点都不像是一个五岁小孩该有的怨言和智商，他冷漠的话，厌恶的表情，用他的方式狠狠的刺伤着顾亦晨，字字珠心。辛梓琪的每说一个字，顾亦晨的脸色就苍白一分，直到摇摇欲坠，眼看就要站立不住昏倒。

“小琪，不许再说了。”辛眉冷下脸教育辛梓琪，又侧目对楚筠舫说：“你先带他去车里等我，我马上就过来。”

楚筠舫的眼眸幽深，直直的盯了辛眉半晌，才点了点头，抱着辛梓琪转身离开了。

辛眉不想让辛梓琪的心中充满仇恨，仇恨会使人疯狂，仇恨会使人心理扭曲，他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不应该因为大人之间的事情而被影响到他的成长发育，可她尽管一直以来尽量给他营造一个温暖的环境，但他的聪慧早熟还是影响到了他的身心发展。

小琪从小就是一个很乖的孩子，只是三岁的时候问了她一次爸爸在哪里，她说，爸爸死了，后来他就再也没提过爸爸这个字眼，哪怕是他知道外面都在说他是野孩子，他都不会像别的小朋友哭哭啼啼的回家拉住她要爸爸。

这么聪明懂事的孩子，心里竟是有着如此多的仇恨，如果不是今天，她兴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的小脑袋里装了这么多的事。

“是你教他的？”顾亦晨目光有隐含的沉痛，他盯着辛眉，面色煞白。

他就站在那里，背后游乐场的设施在运转，摩天轮在他身后的不远处缓缓转动，蓝得天，白得云，他的脸色却那么苍白。明明是那么坚强狠心冷硬的一个人，此时此景，却有种说不出的萧瑟与悲凉。

“我没有。”本来是应该冷笑着嘲笑他‘当年你做出那么绝情的事情之后，你还指望我的儿子会对你有什么好印象吗？你这辈子都别想让小琪叫你一声爸爸！做梦！’。

应该是这样的，必须是这样的，可是眼前这样单薄萧瑟的顾亦晨，明明恐惧害怕的颤抖，可硬是把脊背挺的那样直，直的好像天大的事都压不垮他似的，掩盖着他的脆弱，掩盖着他的落寞。这样的他让她说不出那样刻薄的话。

“你没有他会那样恨我？一个小孩子他懂什么，不是你教的他怎么会懂那么多？”顾亦晨眼神犀利，喊着疼痛苍白低声质问，一字一句都要将辛眉逼死一般，他话里的尖锐让辛眉的那点同情心完全消散。

“小琪是个很乖巧很聪明的孩子，他有自己的思想，你从来都没有尽过半点做父亲的责任，他在国外被别的小孩子欺负叫做野孩子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现在凭什么要让他接受你，叫你爸爸，顾亦晨，你未免对自己太有自信了？”

辛眉不冷不热的说着，语调很平淡，就好像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她忽然有点累，以往对他的那些恨啊爱啊的好像突然间就没有了。想想多讽刺，以前的她爱他爱到要死，连命都可以不要，而现在他们每一次见面，说不到三句话就会针锋相对，真是讽刺。

“息事宁人吧，我撤销诉讼，把小琪交给我，可以吗？”顾亦晨忽然就不想再闹了，闹来闹去，闹到最后，只会让他自己的心越来越荒芜，越来越苍凉，他老了，也看清自己的心了，再这样下去，也许到最后，他真正的就会成为孤家寡人。

尤其是小琪的态度，就好像兜头一盆凉水从头泼到脚，他真正的知道什么叫做心如刀割，被自己应该最亲密，最爱的人仇恨着，原来是如此的让人难以忍受的疼痛痛楚。

“不可能，这件事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小琪是我的命，我不会也不可能把他交给你，对于小琪，你没生没养，甚至在他生长时期连面都没有露过，对于小琪，你不过是贡献了一颗精、子而已，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现在凭什么来跟我强他？顾亦晨，就算是我爸爸对不起你们一家人，可现在我们已经家破人亡，爸爸也住进了精神病院，神志不清，我们也算还够了，做人要适可而止，顾亦晨，你不可以这么欺负我。”

只要一提起关于小琪的问题，辛眉的情绪就会变得起伏很大，现在，她还没有办法好好的面对顾亦晨，虽然嘴上说对他讲得那些话不信，可是内心里她已经信了，顾亦晨不会骗她。

他也许会折磨她，也许会侮辱她，更会用尽一切办法来让她不好过，可是他不会骗她，也不屑于骗她，他太过于自信，根本不会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折磨她。

辛眉最后一句低低的‘顾亦晨，你不可以这么欺负我。’让顾亦晨的心头没来由的一痛，他张张嘴，竟然什么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以往，他是商场上人见人怕的顾亦晨，没有人可以占到他的丝毫便宜，他做什么都是雷厉风行，果敢利落的，手段之狠辣在业界素来声名远播，可现在，他竟可笑的说不出来话。

他想，对这个女人，他也许做的是太过分了，为什么呢？为什么他可以放过任何人，可唯独对她，他极尽手段不愿意放过她。

是因为爱吧……

这一次，他竟在心里这么平静而平淡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以前，他连想都不会让自己去想得事情。

“辛眉，我们不要再闹了，我们老了，再闹，就真的老了。”顾亦晨的声音前所未有苍茫，带着淡淡的疲惫，没有一点点的厌恶于嘲讽，竟听得辛眉一愣，他们多久，没有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过话了？

“我从没有想过和你闹，是你一直不放过我罢了。”辛眉苦笑着摇摇头，声音也异常平淡，淡淡的叙述事实。

“我不和你争小琪，但是我毕竟是他的爸爸，以后，我可以去看他吗？”顾亦晨镇了镇心中的苍凉，大脑飞快的运转。辛眉的态度坚决，闹下去也是两败俱伤，不如各退一步，取个折中的法子。

最重要的是，他耗不起了。他不能让他唯一的儿子把他当做最仇恨的对象，他最爱的人恨他入骨，他是一个商人，必须要从最有利益的方面下手。

他说出的话，居然带着微微乞求的语调。

辛眉一愣，愣了半晌，忽然把眼前的人和记忆中那个目空一切冷硬的顾亦晨融合不到一起。

“可以，我从来没有限制你去看小琪，不论怎样你都是他的亲生父亲，我希望小琪有一个健全的生长环境，不希望他生长在仇恨中，不过，你要遵循他的意愿，小琪是个很聪明很敏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