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转眼又是一年。

离火只字不提收唐僧为徒的事，只是每日打坐，讲经，修行。

如玉每天给唐僧送去食物，常年不断，对此，离火也是半句不问。

而唐僧，也是依旧跪在仙殿门口，无论风吹雨打，大雪裹身，也阻止不了他的修仙之心。

这一天，离火于阁楼打坐，如玉来到座前，叩首道：“师尊，弟子有话。”

“你是想替唐僧说情吧？”

“是的，那唐僧已经在山门外跪了整整一年，诚心可见，为何师尊不收？”

离火沉默了许久，惋惜道：“本尊不收，自有本尊的道理，你无需多说。”

如玉深深叩拜，不再多话。

时光流逝，进出西仙山的弟子看唐僧的目光中渐渐多了一份讥讽的味道，他们在嘲笑唐僧迂腐，耍无赖。

而如玉每天送了食物之后，却免不了和唐僧闲聊上几句。

“为什么你那么决意修仙呢？”如玉托着下巴问。

唐僧放下手中的馒头，沉默了半响，问：“你被人欺负过吗？”

如玉摇头。

那你痛失过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吗？

如玉摇了摇头，沉默了。

唐僧攥紧了拳头，抬头注视天边的流云，缓缓道：“刚开始的想法是修了仙就不会被人欺负，后来是因为想住漂亮的大房子，再后来就是想救我死去的朋友。

“那你为什么要修仙？唐僧反问。”

“我其实是不想的，一切都是家人给安排的，有时候我想，既然修仙不能更快乐，那为什么还要修仙呢？”如玉抬头望了望天空，神情有些迷茫，

明媚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她的俏脸上。

神色中有些许无奈。

唐僧低头啃起了馒头，嘴里嘟囔着：也许这一切对你来说太容易得到，所以你不在乎。

“我要活下去，活得更好，所以我要多吃点，这样才能坚持得更久……坚持到那个门打开。

只要那门开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真了不起，”如玉忽然有种心酸的感觉。

这个唐僧，他的心，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强大。

“哈哈哈哈，好个执着的人，”一个爽朗的娇笑声从远处传来。

“观音师伯。”少女当即起身行礼。

“观音菩萨？”唐僧身形一僵，手中的馒头滑落。

远远的，一个人影手执净瓶，腾云而来。

慈眉善目的笑了笑，看了看唐僧，问道：“你真想修仙？”

唐僧紧张的道:弟子确实想修仙。

观音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你修仙就是为了不被人欺负，变大房子，救你的朋友？”

你有没有想过修佛？

唐僧听了她的话，冷汗直流，没有说话。

观音噗噗一下笑了出来，道：“也罢，你既然想求仙，贫僧便遂了你的这个愿。”

观音抬起头望着仙殿问道：“你师尊可在？”

如玉恭敬地鞠躬行礼：“回观音师伯的话，师尊在静心殿修行。”

“行，我去去就来。

说罢，观音拂袖，道道云雾在脚下凝成，转眼便已经飞进了仙殿。

观音走后，如玉轻轻敲了敲唐僧的脑袋：“你这唐僧好不知趣！你可知观音师伯是何人？”

“知道，他就是西游记里的南海观音菩萨！”

那你知不知道师尊是谁？

不知道，唐僧如实回答。

“师尊与观音师伯师出同门！”

唐僧惊呼了出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不就有希望了？

如玉白了她两眼，却没开口。

静心殿中，离火与观音四目交对。

“师姐，你这……又是何意呢？”美眸注视着观音，离火一脸的惊异。

“他本是一个劫，自当置死地而后生。”

观音直视离火双眼缓缓道：“贫僧心中有数，师妹就收了吧！万劫过后，会有定数。”

“你可想好了，若不成……”离火微微一顿，殿内一下子安静了几分。

许久，离火才说出了那最后的几个字：“万劫不复！”

一刹那，晴天惊雷，闪光透过窗檐照在观音的脸上，清秀，不起涟漪。

她面色淡然，单手合什道：“为普渡众生，贫僧愿作中间人，解开佛法百世之惑。”

望着目光坚定的观音，离火骇然，许久，问：“你当真要我收下他？”

“贫僧已请正法明看顾那最后一世，若苍天存德，便让我行普渡之法。”

惊雷已过，天空一如既往。

柔和的光线，透过窗上的白纱落到观音的身上，在古朴的地板上刻下深深的倩影。

离火缓缓叹了口气，一言不发。

……

许久，朱红色的大门轰然打开，观音从仙殿飘出，道：“那求道的门，贫僧已帮你打开，剩下的，便要靠你自己了。”

微风拂过她的衣袖，飞扬的身姿，瞬间飘向远方。

那背影融入了天边的流云，与天地浑然一体。

殿门大开。

殿内殿外，一众师兄弟静静地注视着。

门后，长长的石阶上，离火迎风而立，久久叹息：“后生可畏啊……”

唐僧挣扎着站了起来，驱使着几乎失去知觉的脚，一瘸一拐地迈向大门。

离火缓缓闭上眼睛，直到观音消失在远方，才睁开眼睛，注视着攀爬阶梯的唐僧。

这是她与唐僧第一次的对视。

唐僧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看着离火，这是揪心的等待。

许久，离火忽然笑道：“你这小施主实在顽固……天，都为你动容了，也罢，随我入内室！”

说罢，转身便走。

唐僧的脸上凝固的表情缓缓绽开笑颜，一瘸一拐地跨过门槛，像一个蹒跚的老人。

“入内室……师尊这是要……”

“入室弟子！”天边一抹残云荡尽，如玉手持宝剑，一步步穿过人群：“往后，怕是我们都要尊称他一声，师伯了。”

那殿内殿外的一众师兄弟无不大惊！

我们以前嘲笑他，他不会报复吧？

报复？他连修为都没有，拿什么报复？

阳光从窗外斜射而入，一阵檀香从炉鼎里飘出，缓缓扩散开来。

房间里的两个人对坐着静默已许久，也没有说一句话。

离火就只是看，直看得唐僧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