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全主意已定,反而不如昨日焦虑难眠,直睡到卯近辰时方醒。
房门砰一声被撞开,两个乾云山弟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喊道:“陈师兄,那妖人又出现了!”
陈思全点点头,问道:“血刀客现在何处?”
一名弟子答道:“就在宫外。”
陈思全说道:“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先在门外候着,我这就去。”
那两人连忙退出屋外,关上房门。
陈思全站起身来,穿衣束发,洗脸漱口,一丝不苟,宛如平日。
他走出门时,见褚凡等乾云阁弟子和齐素娟为首的延坤宫弟子都已在外等候多时。
陈思全拱手说道:“各位师弟师妹,咱们太白山立派数百年,虽然算不得名山大派,但咱们向来匡守正道,扶危济贫,斩邪除妖,在秦岭附近也算颇有威名。今日邪魔外道犯我山门,杀我派弟子,辱我师尊,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众弟子齐声呼道:“此仇不报,何以为人!”声震云霄。
陈思全又说:“敌人势大,但咱们众志成城,又有何惧?古人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算太白山今日覆灭于此,但天理昭昭,恶人终有受诛之日。愚兄不才,愧对恩师,今日便尽展平生所学,誓死与敌人周旋到底。师弟师妹各自珍重。”
听到陈思全这一席话,众人热泪盈眶,纷纷说道:“咱们跟着二师兄,和他们拼了!”“死又何惧,太白山弟子,还能怕死不成!”
不少人原本对陈思全偏见颇深,现在见他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迎战强敌,都觉得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陈思全命人打开宫门,率领众人出宫迎敌。
血刀客就站在宫门外不远的空地上。他身后还站着四人,一个白发老妪,一个花脸戏子,一个矮小道士,一个光头屠夫。正是前日进犯乾云山的四鬼,这四人在血刀客身后,个个垂手而立,恭谨异常,大气都不敢出。
血刀客对太白弟子视而不见,正旁若无人的和头上那鬼脸说话。
“这位道友,人都说‘秦川六鬼’个个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位道兄,传言六鬼纵横秦川之时,杀人如麻,血流成河,各派纷纷关门以避,此事应该不假。”
“可在下今日却见到一事,觉得好笑,又觉古怪,不,简直匪夷所思,令人费解。”
“道兄如此见识,竟然也有费解之事?愿闻其详。”
“在下召唤四鬼,竟然无人回应,便前往南山寻找。谁知到了南山,却见这‘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秦川四鬼,被一堆烂泥巴破木头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堂堂地仙,如此狼狈,岂不可笑?”
“竟有此事?这四人如此窝囊,难道江湖传言不实?”
“嘿嘿嘿,看来只是徒有虚名罢了!这四人失利事小,但面子事大,他们如此没用,损我威名,便该重重责罚,不知道道友有何高见?”
秦川四鬼顿时面如土色。
寡道人说道:“老……老大,都是酒人屠害得,他若不是喝酒误事,咱们四人早就攻下乾云山了!”
毒太君也说:“寡道人说得不错,要不是酒人屠,老身早就拿下那小子了。”
花无戏说道:“对对对,那酒屠子太不讲理,咱们斯文人又不好和他争辩。老大,你可要小心,这太白山有古怪。不知道怎么天上就掉下来一口铁锅,把我们盖在里面,现在小花我两条腿还直不起来呢。”
酒人屠怒道:“你们三个再说,洒家一刀砍了你们!”
血刀客欺身上前,抓住酒人屠的光头,轰隆一声,将他的脑袋按到地上。酒人屠身材高大,身形迅捷,刀法凶猛,但在血刀客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血刀客说道:“屠子,你太不长进。若你还是这么不知好歹,便把你那喝酒的舌头拔了,嘴缝起来,拿酒的手砍掉,不知你意下如何?”
酒人屠呜呜作声,不断挣扎,血刀客突然松开手,一脚把他踢开,指着陈思全等人说道:“屠子,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今天需杀太白山一人,不能多,也不能少,这件事便交给你。若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那就莫怪老大无情。”
酒人屠连连点头,全无那日的威风,他拿起屠刀,口中“嗬嗬”有声,冲向陈思全。
陈思全拔剑迎上前去。他知道这酒人屠身形迅敏,刀法极快,自己的“破山剑法”威力虽大,但破绽也大,用来对付寡道人尚可,对酒人屠则万万不行。于是展开师传“飘雪剑法”,剑走轻灵,以快制快。
“破山”、“飘雪”、“柔云”三套剑法是太白山镇派武学,只有剑法到了一定境界才有资格练习。破山剑大开大阖,每一剑都力带千钧;飘雪剑快如飞雪,轻灵多变;柔云剑以柔克刚,守中带攻。三套剑法中,乾云阁男弟子大多研习破山、飘雪两套剑法,而延坤宫弟子以飘雪和柔云居多。
陈思全剑尖抖动,一招“雪落秦川”,化作六道剑影,分袭酒人屠眼、喉、心、腹、手、足六处,出剑精准,招式老辣。
褚凡和他相争多年,见他剑招如此神妙,才知道他一直隐忍相让,不由暗自惭愧。
酒人屠双手持刀,像陀螺一样快速旋转,只听叮叮当当声不绝,陈思全的剑招被那大刀尽数挡了下来。
酒人屠就地一滚,一道刀光自下而上,砍向陈思全左腿。
陈思全轻轻一跃,避开了这一招。
酒人屠不待他落地,向前一滚,又是一刀,斜斜上劈。
陈思全不得不以剑相挡,接着这一刀之力,高高跃起,在空中旋转数圈,便要落在数丈之外。
谁知那酒人屠早就看准他落脚之地,纵身抢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出了第三刀。
他这一招有个名字,叫做“三刀屠龙”,旨在趁敌人跳起时,预判方位,刀刀紧逼,让敌人避无可避,只能死在刀下。
陈思全深吸一口气,在空中突然向左移开三尺。他修习“追云诀”“逐月咒”已有时日,虽仍不能驾云飞行,但在空中变幻身形,还是可以做到。
他长剑点地,一招“雪点翠屏”,斜斜飞出。
酒人屠大喝一声,追上前去,全身肌肉虬结,一把刀如泼风一般,刀光闪闪,刀影重重,宛如千万把刀,让人眼花缭乱。这招叫做“乱刀斩麻”,若是修为稍差,在这一招之下,便会被剁成肉酱。
有些女弟子见这招声势惊人,惊呼一声,捂住双眼,不敢再看。
陈思全劲贯双臂,以一招“寒江飞雪”相迎。长剑化为万千剑影,便如大雪飘飞,虚虚实实,令人目眩。
只听刀剑相交声不断,宛如豆撒朱盘。
“当”一声,陈思全长剑已经折断。他后退数步,脚步有些不稳。
和酒人屠比起来,他毕竟修为尚浅,虽凭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勉力一战,但酒人屠修为之高,在六鬼中仅次于血刀客。陈思全只不过数招之间,便已觉力不从心。
褚凡解下腰间佩剑,扔给陈思全,说道:“陈师兄,小弟这把剑乃名师所铸,切玉断金,锋利无比,师兄可用此剑降妖诛魔。”
陈思全接剑,说道:“多谢褚师弟。”
酒人屠嗬嗬大叫,舞着大刀又杀了过来。陈思全挥剑相迎,两人又斗在一起。
场中刀来剑往,两人片刻间便过了十余招。眼看刀光大盛,剑光虽然凌厉,但却被压在下风。
褚凡、齐素娟等人大气都不敢出,额上全是冷汗。
韩谦走到褚凡旁边,急道:“褚师兄,要不咱们一拥而上,助陈师兄杀了那光头如何?”
褚凡摇头说道:“咱们一旦出手,对方若是五鬼尽出,咱们怎么抵挡?再说咱们都是小乘境界,上前只会碍手碍脚。”
韩谦急得满头大汗,对齐素娟说道:“齐师姐,请你想办法救救陈师兄。”
齐素娟好似心不在焉,只轻轻应了一声。
此刻场中酒人屠两眼通红,身上热气蒸腾,就如恶鬼一般,刀法越发狠辣。陈思全已经左支右绌,疲于应付,败象毕现。
他勉力撑了二十余合,觉得刀上劲力越来越重。酒人屠哈哈一笑,左脚突然伸出,踢中陈思全小腹。
陈思全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摔倒在地,只觉伤处疼痛,五内颠倒,全身酸麻,片刻间竟站不起来。
酒人屠走上前去,举刀便砍。
褚凡、韩谦、鱼十娘等人喝道:“住手!”齐齐抢出,想救下陈思全。
只见一人直冲过去,双臂张开,拦在酒人屠身前。
那人竟是齐素娟。
陈思全骇然失色,喊道:“齐师妹!你这是做什么!”
他踉跄起身,但酒人屠刀势如电,已来不及救援。
齐素娟闭目待死。她一向不喜男人,今日却为救一男子而死,心中除了伤感,也觉得昔日自己颇为可笑,太白男儿个个铁骨丹心,若是齐素娟能有来世……
“当,当,当!”
三声巨响从头顶传来,震得齐素娟双耳嗡嗡作响。
齐素娟睁开眼,只见一人站在身前,手持恩师佩剑“云霁”,以一招破山剑法中的“斗母三绝”,将酒人屠的大刀震开。
那人身材纤瘦,却穿着一套宽大的男子衣衫,头发用麻绳随意系在后面,背影看起来极为熟悉。
齐素娟说道:“这位壮士……”
那人回过头,嫣然一笑,说道:“素娟,大师姐还在这里,岂能轮得到你去送死?”。
齐素娟突然间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她竟是昨日消失在那天劫中的云霞仙子首徒,延坤宫大师姐陆为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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