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雷峰塔寺里的布置比平日的要浓重了一些,那些平日稍微有些慵懒的小沙弥挥动着手中的扫帚将寺庙院落的黄叶扫的一干二净,其他的僧人搬来不曾用的祭品向后院来来回回的忙碌着。文若向一名僧人打问了一下,才知道有从河州白马寺来的长老了空大师要与寺中主持显海大师开一场佛学辩论。
这种佛学辩论对文若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他就曾代表着雷峰寺参加过几次佛学辩论,还曾摘过桂冠,“解禅大师”的名号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名声鹊起!
“文若兄弟,佛家人不是向来喜欢六耳清静,怎么也喜欢这种争强好胜的无聊辩论!”铁天涯看着寺庙里的庄严肃穆,很是不解!
文若坦然道:“佛学也是一种博大精深的学问,如同儒学学问一样,也讲究个深浅极致。而信佛之人虽然有无欲无求一说,但重在养心的佛人也希望自己的佛心更加深厚一些而更一步的对佛的领悟!”
铁天涯自然听不明白文若说的话,但觉得文若说的有道理,佛家已经是不吃荤腥、不近女色了,如果再没有点求胜变强的心,那活着可就真没有意思了!
文若继续说道:“皈依佛家的人,必要心怀慈悲,普渡众生之心态,这是步入佛门第一态。之后对佛的领悟得需要一个人修行,其中养心便是一个人所要钻研的功课。就像你,即便不信佛,但也得对佛保持着一种尊重,以后行走江湖,心怀善念总不是一件坏的事情!”
铁天涯听的似懂非懂,但是很认真的道:“文若兄弟,也许我现在不是很强,就是以后强了也做不来恃强凌弱的事情来。至于杀不杀人,得看那个人的行径可不可杀!”
文若欣慰不少,他这十多年来,活的生不如死,所以比谁都知道生命的可贵。即便是对待欺凌他的、要至于他死地的那些人,他都能做得到给那些人留一线生机,毕竟一个人活着可以干坏事,也可以干好事。但如果人没了,坏事虽然做不了,同时也扼杀了那个人做好事的权利。所以,他一向秉承着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心态去做事情,使得这么多年来,虽然备受疼痛的煎熬,但他觉得自己活的很坦荡。
他原本是想去雷峰塔里帮铁天涯找几本用扇的功法,听闻有佛学辩论会,于是便带铁天涯穿过大殿,来到后院拥有一座佛祖像的佛场,已经有很多人坐在蒲团上,互相辩论开来。
这些人中,除了雷峰塔寺以显海大师为代表的数位得道高僧外,对面也坐着数位长相显老、佛家服饰略有不同的高僧,他们各个白胡须眉,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佛家大师的气派。而他们在坐的下方,却是一些俗人,有来雷峰塔寺烧香拜佛的香客,也有对佛敬仰、深信佛法的俗家弟子。
场面并不像比武场里那种风驰电掣、你来我往的呼喝打斗那样,而是双方中一方谈起一本佛经,然后互相说些对此的见解,反而是越从容,越能静下心者往往才能得到佛家养心一说。
三年前,文若随显海大师去杭州郊外的“岭南寺”说教,说到养心,文若坐在蒲团中一动不动,任对方僧人说的眉飞色舞、口若悬河、说的面红耳赤,他依然心若磐石,毅然不动,时不时露出微微笑意,和善之极。那寺中主持看文若身上佛家气息深不可测,大有佛光普照于一身,不由甘拜下风,夸赞文若对佛的领悟深意比他强出几倍。而那个时候,文若未动一言,便赢得那场辩论,便就是养心养到极致,任对方百般羞辱,依然波澜不惊,以循循善诱之势,举手投足间就表现出其极大的修养!
文若略观察了一下,就带着铁天涯坐在下边那些俗人群中。起初,铁天涯很不解,总以为文若这个“解馋”大师即便不坐在最前边,也得做在那些有辩论权的僧人中间。后来一看双方的讲解都是那些听也听不懂的佛家真言,才觉得坐在人群中听这些佛学高人的话就是一种极大的修养。
“是人临命终时,最后刹那,一切诸根悉皆散坏;一切亲属悉皆舍离;一切威势悉皆退失;辅相大臣、宫城内外、象马车乘、珍宝伏藏,如是一切无复相随。唯此愿王,不相舍离,于一切时,引导其前。一刹那中,即得往生极乐世界。”那个来自白马寺的高僧了空大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接着再又道:“久闻显海大师您对佛学之造诣极深,请问此句中那人既想早日登极乐,何又说些象马乘车。珍宝伏藏的话来!”
显海大师看去不比了空大师苍老多少,作佛揖道:“普贤菩萨之前本就是红尘中大熏陶人物,一日间悟佛,虽有早日极乐之想法,但毕竟尘缘未了,这句也就是留给尘缘一说,实则已经皈依佛门,了却平生心愿,即便将登极乐世界,心愿已了,心无牵挂、此生也无憾了!
对面了空大师说道:“佛家说如愿以偿,这也就是如愿了,心也了之。但有人说佛家辩论本就是“自赞毁他”一说,显海大师有何见解?”
显海大师很从容的微笑道:“自赞毁他,虽看去失去大乘境界,但佛家也讲究“辩才无碍”一说,佛之根源,虽以六耳清静,无欲无求而称大乘,但人吃五谷,难比圣贤。不得以辩,不得其说,不以互诉、不得其理,若无理可据,何求证佛,何修正果!”
显海大师答得有条有理,底下不论那些俗人还是其他的僧人都对显海大师的话赞叹一番!
了空大师看去修养甚是其高,继续问道:“论辩是我佛家因明学,可天下其苦,拯救世人者且皆有之、不近女色者皆有之,但“佛往心中坐,酒肉穿肠过”一说在民间广泛流传、有违佛理,对佛大不敬,且问如何制止这种对佛玷污之行径?”
显海大师听后,眉头紧皱,此话是民间一个疯癫和尚口中说出,而那和尚对佛家修为偏偏其高,了空大师如此问,必是想为难他一番,毕竟谈及女色,他可说色即是空,谈及善恶,他亦能用佛之善念感化,但佛往心中坐,酒肉穿肠过可是犯了佛家食生的忌讳,他若对此句辩驳,又失了佛家的慈悲养心之境,若解说起,口中必然会带着荤腥两字,必然被了空大师说他口含忌语,所以他沉默中却是寻望着寺中有人能为他解围,毕竟有些话,作为佛门中人是:“不可说,不可说的!”
可惜寺中其他僧人一阵摇头不语,显为难表情。
就在显海大师无法雄辩,了空大师和几位弟子甚为得意的时候,突然在这些俗人中一个少年站出,含了一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说完继续说道:“佛往心中坐,便是心中有佛,心存善念。酒肉穿肠过,酒肉乃俗中物品,佛门禁品。这句话原来自街头巷中一疯癫和尚座右铭,让众僧引以不齿。但在晚辈看来,疯癫和尚既然在俗世说出这样的口头诗,那便也对应了俗中的酒肉。在俗世喝酒吃肉,心中却想着佛之本心,这对于俗人和俗家弟子来说最平常不过,不信诸位大师问问在坐的香客和俗家弟子,哪个不喝酒吃肉。那位疯癫高僧说此话其实是说给俗世中的平凡百姓的,让他们知道在喝酒吃肉的时候,心中向佛,心中念佛,勿忘本心!”
此少年话一说完,这些凡俗香客和俗家弟子纷纷鼓掌,觉得他说得甚是有理!
了空大师着急下站起,喊道:“此谬论,太大逆不道!”
少年回答道:“佛家重在养心,特别是得道高僧,不以事怒,不以事愤,这位大师心愤不平,有违大乘境界!”
很快了空大师旁边一名白马寺弟子说道:“了空大师修得大成佛法,你一个凡夫俗子岂能妄加辩论?”
少年继续心平气和道:“佛家讲究万生平等,不论大师,不论你我,众生平等,众生皆有佛心,所之谁与谁辩论,不分地位,不分高低,只分对佛领悟造诣深浅,以证佛道!”
“你是谁,哪家寺里的俗家弟子?”了空大师询问道。
少年作佛礼,缓缓说道:“晚辈“解禅”,俗名文若!
文若说完,场面一阵议论声,大家早闻过雷峰塔寺有位对佛领悟极深的俗家弟子,想不到竟然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解馋”?这两字更有违逆佛家言语,何人竟然给你起了这样一个称号?”在了空大师旁边的白马寺僧人脸带怒意呵斥道。
文若淡淡道:“解禅两字有何不妥,佛家真字禅言向来由佛家资深弟子去解说,并不觉得不妥,不知这位高僧何出此言?”
场面一阵哄笑,大家也猜出那位僧人将文若的佛号想歪了去,看来这些白马寺僧人心术也没多正啊,怎么能想到那些影响佛家清誉的东西来!
“难道不是解馋?”那位僧人继续询问道,场面又一阵哄笑。
这个时候笑的肚子前仰的铁天涯在人群中哈哈笑道:“是的,是解馋,给你们这些得道高僧弄些美女和酒肉,帮你们解馋!”
铁天涯没心没肺的这一句话说出,众多僧人立刻将矛头指向他,他立刻缩着脖子混进人群再也不敢出声!
还是显海大师圆场道:“诸位高僧一路舟车劳累,本寺已经准备好美味的素食,不如我们与众位施主香客在本寺用完膳后,我们再谈论其他经书中的真言如何?”
了空大师说道:“也好,那就有劳显海大师了。”
众多香客和俗家弟子们才在议论中纷纷散开,各个对文若刮目相看。有几个香客向文若讨教一些佛学问题,文若脸带温和笑意,回答的头头是道。
在文若旁边,铁天涯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望着众人,“裆下又忧郁”的不行了,这文若不仅有金刚不坏之身,还有着佛家的慈眉善目,更有着半魔半人的神仙身,而他跟文若比起来怎么觉得什么都不是?
文若看见百忙中的显海大师抽身走到他的跟前,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就连铁天涯都由衷的感叹,这高僧就是高僧,真他娘的正派。
只是显海大师突然带着一副为老不尊的表情的在文若身边绕了两圈后,才略作惊讶的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好小子,机缘不浅啊,根骨重生不说,还多了一条异骨,这异骨非比寻常啊!”
文若反而虔诚的问道:“根骨重生倒可以理解,这异骨是何骨?”
显海大师直接摇头道:“老衲也不知道,但看得出是福骨,对你日后修行大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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