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汉文刚一说完就眉头轻蹙。这个……好像不是软话,只是个实话吧……关于离婚这件事儿,他有自己的打算。原本不想今晚告诉她,也不是在这儿……说了就说了吧。
梁小玉表情包终于停止变化,定格在了呆愣。
“你说什么?”
林汉文松口气。好像有点儿作用,情绪平复不少……可能“离婚”勉强算张悲情牌。
“我跟苏云离婚了,现在是单身。”
……
自己一直暗暗喜欢的已婚男人,突然站在面前告诉你,他离婚了。这个……应该怎么解读呢?是不是意味着:往日的不可能、不可以、不可碰的天然障碍,在这一刹已消失殆尽。
好比被终生禁赛的优秀选手,突然莫名其妙宣布解禁了,恢复运动员身份,可自由选择出席各大赛事,前途简直一片光明……换成其它任何一个人,都会当即掩面,喜极而泣的。
梁小玉没有。她心底一丝一毫的喜悦都没。此刻的她,大脑虽没down机,但线路已火花四溅,离down机也不远了。
近段时间的遭遇,不敢向任何人倾吐,没有纾解的渠道,全都腐烂发酵在自个儿肚里,让她遭受着身心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睡不着觉应该算肉体折磨吧)。
一切的看似正常,都是靠毅力在强撑。疲惫不堪的灵魂又赶上今晚的峰回路转的新剧情,疑点重重的新发现,让她精神越发脆弱。
此刻的她,显然已经魔怔。
这不怪她。虽然受amy言传身教两年,但跟男人谈情说爱这种事儿,上机率为零,她没有实操经验啊!
而现实和理论,永远有差距。更何况和林汉文的爱恨交织、情感纠葛,实属非常规教学案例。按难度归类,属于高级教材版内容,一个还没入门的学员要想吃透高级版教材内容,一时半会儿消化不良,出现恶心、呕吐、眩晕甚至幻觉等症状,太正常了。
此时此刻,对已钻了牛角尖的她,压根儿跳不出自己的固化思维模式,跳不出自己臆想出来的故事圈圈。
刚收到过两人亲热逛阳明山的照片,为什么好端端地就离了呢?
为什么这么隐私、难以启齿的事情,他要告诉自己?!
模模糊糊,小玉心里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不同于往年,为什么苏云这次是平日里就给自己发来了邮件?
为什么苏云会刻意提及自己的个人情感问题?
为什么苏云会抒发对往日旧时光的怀念?
年纪轻轻,不应该整日里忙于享受青春?为什么有心思长吁短叹,回顾过去?
女人都是敏感的,尤其对待自己深爱的男人……苏云是不是已发现端倪,却苦于无法求证,或者不敢求证……给自己写邮件,和一个有联系但交情不深的人隐含地泄露情绪,既可以舒缓心情,又可以掩埋秘密,避免被追问打听的尴尬……
……
一定是这样的!可怜的苏云!她肯定早有所察!
还有,林汉文这周明明没回香港,他为什么跟姐姐说刚从香港上来?一个人有了不可告人秘密,才会刻意隐瞒身边人……
此刻,梁小玉的臆想已活跃到了峰值。故事都不用琢磨,自然就融汇贯通了起来。
是啦!
一直以来自己的直觉是对的!林汉文是真跟那个christine好上啦!!!他离婚是为了跟那个女人双宿双栖!!!
梁小玉悲愤交加。哼!臭不要脸!eric没离,你丫倒先离了!
你迫不及待地告诉我,不就是怕我误会你新女朋友是小三吗?!还真是郎情妾意!情意缱绻啊!
显然,梁小玉已陷入一个死循环:就是无论如何,得把林汉文往口蜜腹剑、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的负心汉、薄情郎的人设上靠。
虽然前后两个推理的结果放一起矛盾不堪,但没关系,分开看还是很合情合理的嘛。只要能一致说明他是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的负心汉、薄情郎,大脑已自动忽略里面的不合理。
今日的这个新认知,相比当年对‘其狂妄自大、孤傲冷僻、喜怒无常的大魔头’定论,简直就是脱胎换骨另一个人。潜意识里,梁小玉对其人性的重新定位,是要逼迫自己彻底与之决裂。
你可以允许自己对一个大魔头存在厌恶、怨恨等负面情感。但负心汉、薄情郎就不一样了:针对这个品种,绝对要100%灭菌,什么样的感情因子都不应该存在!
“我对你的婚史不感兴趣,你不用向我汇报。”梁小玉的语气已降至冰点,带着颤音。
林汉文开始头疼。哪里出了错?为什么对方情绪又起了波澜?
他望着梁小玉眼睛里的两簇火焰,感受着话语的硬如寒冰,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这一辈子没追过女孩子,把他追到手的那个女人也没费啥劲儿。截止目前,他的人生,无论是工作,还是私人的两性关系中,他都是说一不二,处于主导地位的那个。唯一的例外是林素贞。
做了那么多,为什么她就是体会不到自己的良苦用心的?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太过年轻天真,不懂男欢女爱还是真的没心没肺……若说她没心没肺,若说她不懂男欢女爱,当初为何对陈丹枫一往情深……
林汉文双拳握紧,呼吸加重。
他身边的女人没有忤逆过他,他没有被人忤逆的经验……他始料未及会是如此感受……为什么她总能说出让他想原地爆炸的话呢?
但每次的勃然大怒,结果似乎都很严重……他不敢再尝试。
“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
林汉文闷闷地开了口。
“我又不是christine,我为什么要开心!”
梁小玉接得又快又急。压住对方最后的尾音。
没想到自己也具备了林汉文覆盖他人说话的功能。脑子转得从未如此快过。
果然是近墨者黑。
林汉文一顿。
“你认识她?”
哼!瞧你丫紧张得。
“托你的福,每天都能远远见上一面。你新女朋友气质出众、花容月貌不比你前妻差,恭喜你啊!”
说完梁小玉就后悔了。
明显这语言不够恶毒,杀伤力不够!
林汉文认真地看着小玉,思考着。
“她不是我女朋友。”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只是你的一个旧同事,这种私密的事情,请你不要告诉我,我完完全全的没兴趣!真的!”
林汉文算是心烦意乱到了极点。尤其是‘旧同事’这三个字,再次刺激到了他。
上次也是这样,对方一直强调‘旧同事’,企图撇清跟他的关系,让他没控制住情绪,差点儿弄伤对方。
姐姐不是说女孩子都爱听解释吗?凡事都要讲清楚,不要跟闷葫芦一样。那自己不正在解释吗?为什么对方如此抗拒呢?
问题出在哪里呢?她是真的对自己一点儿好感都没有吗?
林汉文一言不发。梁小玉心里冷笑。
妈蛋的,一怼你丫就心虚了吧?苍白无力的谎言,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还想糊弄我!
小玉兀自转身就想离开。这里一刻都呆不下去了。再跟这个混蛋呆下去,她怕自己会歇斯底里大声喊出来。
林汉文一把拽住他。眉头紧皱,却尽量压制情绪保持平静。
“去哪儿?”
梁小玉不说话,使劲挣脱。
挣脱未果。
“你还有什么事儿吗?房子也看了。价格也讨论过了。合同也签了。感谢我也表达了。承诺我也做了。我现在想回家,行吗?”
林汉文不说话,只是紧紧拽着她胳膊,呼吸变得更加沉重。
两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对峙着。气氛异常压抑。
电话响了,是梁小玉的。
林汉文清醒过来,慢慢松开手。
梁小玉一看是大姨,才想起家里还有一桌满汉全席等着她呢。
“嗯……出来了,在路上的,一会儿就到家。有点儿堵车……嗯嗯……他今天不行,晚上有应酬,白天我忘记给你说了。明天他下班过来……不是,他直接过去我家,不先来我公司……嗯。没啥忌口的,他什么都吃……好好……先挂啦。”
梁小玉压低声音,尽量柔下语气,不让大姨听出异常。
挂断电话,一抬头发现林汉文还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神暗晦生涩,似有巨浪翻滚,让人心惊肉跳。
大姨的电话一打岔,刚才对峙的勇气与愤怒已不翼而飞,只剩满腔的酸涩,和一身的疲惫。
她别过脸,不看他。声音涩涩。
“我走啦。你……保重。再见。”
“再见”两字已低不可闻。再见!再见了!林汉文!祈祷下半辈子你我永不再见。
呼吸好困难啊……似乎这次“再见”比上次更艰难……
梁小玉走向茶几,缓慢放下果汁。瓶子轻碰在玻璃茶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玻璃上投下的那个模糊身形,似乎摇摇欲坠……起身后,小玉加快了步伐。再不离开,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她抬手扶上把手。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手臂如此承重过,跟灌了铅一般。
门却怎么都拉不开。
梁小玉又加大了力气,还是拉不动。
一抬头,发现林汉文一只手正死死地压在门上,手臂上青筋暴起,让人触目惊心。
梁小玉既不说话,也不回头。
她两只手同时扶上把手,咬紧牙关默默地使劲儿。
去意已决,还费什么话?直接拉门走人就是!
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林汉文。
他大力一拽,梁小玉往后一仰,跌入他怀里。那个胸膛任然坚硬如石,撞得梁小玉背脊发疼,脑袋发晕。下一秒,就被一双铁壁紧紧地箍上。
梁小玉心慌意乱,拼命挣扎。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虫子。美艳的食人花吞噬了一只小昆虫,小可怜再不逃命,就会化得尸骨不存。
可惜她看不到对方的眼睛,不然她会发现那里跟她的眼睛一模一样:除了怒火,更多的是无措和痛苦。
“林汉文。你个神经病?你干什么?”挣脱不开的挫败感和无望感,让梁小玉歇斯底里。
“你要去哪儿?”
“我-回-家。我-还-能-去-哪-儿-儿。”梁小玉咬牙切齿。
tnnd,箍得跟灌了水泥似的,纹丝不动啊!
“明天谁去你家?”
“你管得着吗?!”
感觉到对方报复性的加紧,梁小玉快喘不上气了。她觉得绝望透顶,自己是不是要被勒死了?
得不到,又逃不掉。难不成真要被弄死了算?
哇的一声,梁小玉哭出声来。
放肆哭泣是缓解压力最好的方式。尤其是憋了这么长时间的负面情绪。这一开口嚎啕,感觉邪气往外,喷涌而出,奔着酣畅淋漓的方向去了。
林汉文吓一大跳。扳过对方的身体,慌张地问道。
“怎么啦?”
回答他的只有更大的哭声。
“好好好!我不问了。别哭了。”
哭声又高了半个音儿。
林汉文害怕了,脸色发白。这已经是第二次,他弄哭梁小玉。那年疾言厉色刺激完她,看她流着眼泪转身而去的瞬间,他就后悔了。跟自己说,以后绝不惹她伤心。
显然,这次惹得更厉害。
林汉文手忙脚乱地覆上对方的背,慌乱地拍着。
“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问句被湮灭在了浩瀚的哭声里。
一张脸已湿漉漉了,下巴上还挂着水珠往下淌。
而上面的水帘洞,还在汩汩地往外冒着。
记忆又回到了多年前。当小kevin张开小嘴肆无忌惮在他面前哇哇大哭时,他也是觉得天要塌下来般的无措。只是,小kevin是干嚎,眼前这位……是水做的!
林汉文小心翼翼地试着把梁小玉带入怀中。对方倒没抗拒,任由他摆布。脑袋压上胸膛,哭声变得闷闷的,却依然不休不止。
林汉文一声叹息,抚摸对方的头颅。
“是我没打招呼租房子给你同学,你不高兴了?那我不租好了,你别这样……”
梁小玉猛一抬头,狠狠地盯着他。
“你敢!”这两个虽没出口,林汉文却觉得胸口凉飕飕。
一低头,发现胸襟上已湿漉一片。
“好好。我租。我租。”全是小心讨好。
梁小玉不再嚎啕大哭。但眼泪水冒得更厉害。吧嗒吧嗒往下掉,肩膀开始抽搐。
她觉得自己的不幸直逼当年的杜瑾瑜。女人什么情况下才会无声地狠流眼泪?就像现在这样,已体无完肤,满身都是情殇!
发泄过,果然舒畅好多。梁小玉缓了缓情绪。她直接拾起左手,用袖子抹脸。左面袖子湿得没法用了,但脸上还在淌水。小玉又举起右面袖子。
很快,两只袖子都已润湿,贴在手腕上。蔫蔫的样子,跟主人一样狼狈。就这样吧,再怎么收拾也丢过脸了,好不到哪儿去。
哭一场也好!晚上能再多吃点儿!小玉预备走人。她刚一转身,还未迈腿。林汉文再次抱住她。
某人又开始挣扎。
“别走!”林汉文低低地出声。似命令又似恳求。
梁小玉听得心都要碎了。多像恋人间的不舍跟挽留啊……但这一切都是幻想,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属于她……
身体却对这两个字起了反应,一阵阵发软。渐渐安静下来。
感觉到怀里身体的变化,林汉文一阵喜悦。
“我们好好谈谈,好吗?……我很想你……”林汉文温柔出声。
“你、你说什么?”
梁小玉声音抖得厉害。
“我很想你。我每天都在想你。你想我吗?”
林汉文把头埋得更低。嘴唇贴近对方的耳廓,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
带着热气的情话钻进小玉的耳朵,嗡嗡作响。将声音放大到震耳发聩。
她一定是幻听了。
“你、你说什么?”某人声音抖得更厉害。
她听到了。只是听不懂。如果说刚才脑子还没down机,那现在是彻底down掉了。
明显感觉到怀中身体的顺从和柔软,林汉文乘胜追击。
“christine不是我女朋友。她是我学妹。我的离婚手续是她帮我处理的。我来北京是来找你的……这两年我每天都很想你,你想我吗?”
梁小玉感觉气儿又上不来了。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这一切,简直就不是真的!
……
自己到底都错过了些什么……还是自己都弄错了什么……
“你、你说什么?”她的脸此刻已烧得发烫。
林汉文低笑出声。
“你还要我回答几遍?我的普通话现在没那么差吧。我在香港有上培训班的。是故意要我多说几遍?好!你想听,我就多说。我-很-想-你。”
最后几个字,林汉文故意往她耳朵里吹风。
梁小玉庆幸自己是背对林汉文的。她的脸已红透,连带着耳朵都红了。
林汉文看着染上桃粉的耳朵,眼色暗了暗。忍不住凑了上去,嘴唇有意无意轻轻擦过。
对方身体一颤。
试探后,没有抗拒,就是默许。
林汉文又大胆的用嘴唇往耳朵上蹭,来回几下。梁小玉任是静静没有反应。而刚才那张伶牙俐齿,早已静谧无音。
林汉文得寸进尺,立刻将头埋进对方的颈窝,深深地吸气。
这是他肖想已久的人,肖想已久的身体。果然,跟想象中的一般美好。不!是比想象中的还要美妙。很早以前,他就想这样抱着她了。
梁小玉一动不动并非默许。只是短路的脑子已经罢工,失去了反应的能力。而林汉文嘴唇蹭上她耳朵时,她又被彻头彻尾吓傻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身体远比她的思想来得诚实,已经瘫软跟被抽了骨头似的,立不住了。
所幸林汉文一直紧紧地搂着她,不然她早该歪向一旁。
这么多年了,她的身体一直清晰地记得被他触摸的感觉。
那年在山上,当他的大手游走于她的腰间,她的两个膝盖即刻软得不像话。也是那次以后,她发现她对林汉文的感觉发生了微妙变化。
显然,这次感官功能已自动升级。只是嘴唇对耳朵的轻触,她居然能反应得如此离谱!如此荒诞!
无耻啊!简直无耻!没错!就是无耻!
自己一直深深妒忌着楼上的christine。妒忌她能够天天见到他,陪着他吃饭饮茶,肆无忌惮地喊他的英文名字……christine做了自己没胆做的事儿,她被自己深深地鄙视和唾弃。但破开层层包装的内心,那里只有妒忌……现在,刚一得知这些荒谬的臆想都是假象,自己的身体竟如此迫不及待地开始谄媚迎合对方……这不无耻吗?
自己在大姨面前,为何如此竭力维护二婚的姐夫?潜意识里,难道就没有妄想过一丝:有一天,林汉文能离婚跟她在一起吗?!
梁小玉被对方的话惊着了!更被自己的真实内心骇住了!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染上情爱之毒的自己竟如此地卑劣……
但身体反应厉害的不止梁小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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