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一年，秦轩已是哥哥身边的副手了，原本水火不容的两人相处得很是融洽，闲得没事的时候哥哥还总拿我们开玩笑。年轻人熟络得总是格外快，哥哥向来以爹为楷模，敬佩驰骋沙场的英豪，秦轩虽未打过仗，但从行事已可见些许领军风范，哥哥自然有意相近，这种微小的关系变化令我分外开心。

“秦轩，你的功夫是哪里学的？招式这样好看，和我哥哥有的一比啊。”练武那日，我看着秦轩潇洒流畅的姿势发了愣，还不忘自我陶醉一番。

“秦轩，你功夫那么好，当护卫太可惜了，说不定以后可以做将军的。”

“秦轩，等你做了将军还会理我吗？到时候一定有很多官家小姐钦慕你了。”

“秦轩，要是你做将军打了胜仗，皇帝会不会给你赐婚啊？他会不会给你一个公主啊？”

“秦轩，听说公主都是很漂亮的，你喜欢漂亮的女人吗？”

……

秦轩的动作慢了下来，待我回过神时他已站在我面前，一把木剑背在身，那是他怕我弄伤自己而做的。

木棉花的剑。木头很软，哥哥说将军的女儿应该用胡桃木的，秦轩说初学剑应该用把不会伤人的。而我只依稀记得在哪里看到的木棉花的木头浮力大，加工容易。

“没想到你还像当年那样。”眼角的笑意毫不掩饰，我自然知道他的“当年”是指什么，如果他不提起，或许我就要忘了，或许我会理所当然地以为现在的生活就是属于我的。

见我的神色哀伤，秦轩说：“如果我功成名就，还让你站我身边好吗？”

我突然发现自己是如此情绪化的一个人，因为我的情绪全都随着一个人的高昂而壮烈，低落而心碎？感动将我淹没，什么前世现世，什么因果报应，统统抛却脑后，我笑着说：“可是说定了的，等你功成名就，身旁若没有我的一席之地，我作鬼都不放过你啊。”

“傻瓜，又在说傻话了。”他眼中的宠溺让我安心，人生在世，不就是想和一个能让自己安心的人携手白头吗？我今生，足矣。

“傻瓜当然是要说傻话了。”而且有一个愿意听我说傻话的人。

“秦轩，府外有个老人家找你，说是北边来的。”杨仲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看到我和秦轩亲密的举动不好意思地说。

“北边？知道了，我这就去。”秦轩的神色凝重，我小心翼翼地问道：“是认识的什么人吗？”

“恩，可能是当初救过我的老人家。你在这儿练剑吧，我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好。”我听话地点了点头，救过秦轩的人？之前的秦轩也有一段很难熬的日子呢。

接过木剑，剑柄上有些温热，是他留下的温度，将手覆在上面，手心满满都是暖意，微笑示意他，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秦轩回来后一连几日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只当他是见了恩人的面感触良多，并没有多问，到厨房做了些小吃偷偷送到他房里。

他的屋子简单干净，倒与我想象中的生活有些贴近，极容易让我产生“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

“阿镜。”这是我和他的约定，在外人面前他称我为“三小姐”，私下就唤我作“阿镜”，我们两个都抱了接受的态度，前世怎样都过去了，过好当下才重要，而秦轩的决心似乎比我还大几分，对于这样的发展，我觉得安稳。

“阿镜，如果我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当然。”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你想清楚。”秦轩的情绪有点激动，宽大的手掌用力扳过我的肩膀，我被吓着了。

“当然，我很确定，在这里，可能虞镜尘拥有很多东西，有家人有地位，但虞心只有你，”我停下手中的动作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所以，无论你做什么事情，对得起也我好，对不起我也好，我都会支持你的。”

秦轩背过身，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仿佛是回过神来，对我说：“我，我倒杯水给你。”

我微微点了点头。

秦轩的手宽大厚实，指上的老茧深刻坚硬，那是他握剑的地方，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受到伤害的地方，我不知道秦轩曾遇见过什么可怕的事，如何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成长到如今的武艺高强，也曾担心过，担心他的心像他的手一样，被厚厚的茧包裹，抵御着外界带来的温暖，所幸我及时遇到了他，从遇到他的那刻我就发誓，无论他的心被包裹得多严密，但凡有一丝缝隙，我都会拼命往里钻，忘生忘死，不管不顾。

拿着秦轩递来的水，我一饮而尽，似乎有人说过，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是一杯白水也甘之如饴。

连续几日的练剑让我有些疲惫，边用手遮着打哈欠的嘴边转身，一下撞到秦轩宽阔的胸膛就直接靠了上去，秦轩的手顺势接住，我就像一只抱着树的树袋熊一样满足，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身体有些发热，想用手扯开衣领却被人牵制住，片刻之间浑身无力，只隐隐听到有人在说，“阿镜，醒醒。”

睁开眼时已经临近正午，我动了动脑袋，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睡在了秦轩的屋子里，正要起身发觉身上酸痛得厉害，连日习武让我添了许多伤，而偷懒的结果就是几日的伤痛一起复发了。

支撑着走到桌子边倒了杯水，看见桌上有张纸，是秦轩的笔迹，大致意思是我昨日睡着了不好直接送我回去便在他屋子里对付了一夜。

看完字条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从词句之中开始想象他昨夜是如何尴尬度过的，不知道我睡相好不好，应该不会太差吧。我将字条叠起来放进衣服，打开大门，今日的空气格外新鲜，天蓝得像是要滴出水来，连平日里觉得俗气的牡丹花都看着很可爱。

我朝自己的屋子走去，觉得未来一切都是美好的，当我们做出抉择时，会失去一些东西，也会得到一些东西的补偿。如果另一种生活可以获得更多快乐，我相信每个人都会选择。不久后我才知道，我们的命运早就紧紧相连，由不得半点背叛，而快乐，势必是要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