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朱慈烺又和他讨论火器的铸造以及钢铁的锻造。
听着汤若望的讲述,朱慈烺才知道明末的炼铁技术实际上是这个世界最先进的,西方国家根本还没追上,造炮就更不用说了。
西方唯一追上的就是燧发火枪和大炮的制造。
可红衣大炮实在太笨重了,动则上千斤甚至上万斤的都有,造价还昂贵,每打一炮再装填前必须用湿布灭火星再用干布擦拭,这样就奇慢无比,转向更加缓慢,只能在攻、守城或舰船上使用而且还不好用。它铸造十分困难,十门有三、五门合格就算不错了,还颇耗时日。
火炮的合格率这么低除了铸造不得法之外就是钢铁不合格,汤若望也没有办法改进,钢铁炼制大明已经是最先进的了。至于铸造,西方都是这么干的,大明只能有学有样。
不过唯一令朱慈烺欣慰的是火枪枪管在西方已经不必用手工打造了,这样一来燧发枪也能大规模制造。
不过陆战以火炮为王,大口径炮实在太笨重。朱慈烺决定发展小口径火炮,以车载的方式快速机动,中远程是轻型弗朗机,近程以发射霰弹的小型虎蹲炮。再用燧发的抬枪、鸟铳、迅雷铳、一窝蜂等火器配合步卒结成车阵抵挡建奴步骑冲击,最后再配合骑兵追杀残敌。
按照汤若望的说法,目前大明百余工匠正常情况下每月大概铸造合格的弗朗机炮三四门,虎蹲要多一点也就七八门,这产量不能使朱慈烺满意。明朝军制一卫五千六百人,火炮怎么着也得百门以上,一场激烈的大战下来,火炮损耗也大,这得做到虎年马月才能凑齐。
朱慈烺问明了铸造方法才发现现在的铸炮有多落后,明代铸造多是用泥范,具体的技法是失蜡法,也就是先用蜡做炮模,然后泥封做出泥范。泥范干后再融化里面的蜡,灌入铁水,冷却敲碎泥范即可。
问题是在于泥范很难制作,选泥调泥就是一门大学问,泥不能太粗,太粗容易崩解,也不能太细,太细容易留存水汽,泥范也干的慢,灌铁水后容易气泡,炮管内部有气泡就算废了,这也是铸造少的原因之一。
泥范晾晒是最要命的事。泥范要求均干即上下内外都得差不多,不能外干过快,内干不足。可不是简单的干透就成了。一个操作不好铸造就失败了。这种要命的干法,光干模就得花大把的时间。在北方还好,在江南就更麻烦了。
这么麻烦能铸造成功三五门就算是高合格率了。十不存一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针对这种情况,朱慈烺想起了清末火炮专家龚振麟的铁模铸炮法,这种方法是先用泥做出泥炮,将这泥炮分解四到七节,每节分两瓣。再对应每一瓣,用泥做外范,外范上留了把手,还有能将各瓣相互连接的榫卯,接着讲铁水灌入每瓣内外泥范里,就做出了这一瓣的铁范。
铸炮时,将铁范以榫卯扣合在一起,外用铁箍固定,内层刷防止黏结的浆液,再插入炮芯,将铁水灌进去,等冷却成型的时候再将铁范的外瓣一节一节的剥下去,趁炮身还未完全冷却就打磨修整,再清理泥芯。这大大节省了制作泥范的时间。
这种铁模铸炮法最大的变革是加快了火炮的铸造时间,提高了合格率,也降低了成本,不过缺点是炮管要比泥模制作的厚一些。
朱慈烺对此也有一套解决办法,那就是利用最原始的酸性底吹转炉炼钢法来提高钢铁质量,不过缺点也明显,质量提高有限,产量也低。反正是比现有的炼钢法要好很多,也能够有效的减轻火炮的重量。
至于大炮,朱慈烺相中的是后膛填装,气密性用金属螺式炮闩解决,炮尾添加燧发机关,这样就算是下雨也能使用。有些像十九世纪末英国的阿姆斯特朗炮,不过比它小很多。
朱慈烺甚至想到了用雷酸汞制作火帽直接取代燧发火枪,雷酸汞很容易制作,硝酸加汞和乙醇。硝酸棉制造无烟火药也在考虑之内。唯一的麻烦还是钢铁质量不过关,枪管很容易被腐蚀坏。
当朱慈烺把这些想法告诉汤若望时,汤若望思考了半天才说要试验一下。
朱慈烺觉得这些东西除了炼铁法和铁模铸炮法能够实现,火帽和无烟火药这些十八世纪的东西只要捅破窗户纸怎么也得几年后才能实现,难点在于保存。不过朱慈烺坚信自己等看到那一天。
朱慈烺把这些东西详细的说给汤若望听,汤若望用纸笔记下,遗漏的只好回头在实验中补全。
接下来朱慈烺用自己不怎么熟悉的基督教知识和一些西方的现状和汤若望讨论一番,现在西方在进行三十年战争,已经快到了尾声。欧洲大陆一片混乱。
汤若望一提到宗家就兴奋起来,他是天主教徒。三十年战争又叫宗教战争,它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内战而演变成一次欧洲国家的大规模混战,它的本质是因宗教改革运动发展出天主教和新教矛盾尖锐对立再加上周边国家纷纷崛起为争夺利益、竖立霸权而引起的。
天主教和新教的主要矛盾在于新教不承认教皇、教会的地位高于圣经。
天主教认为圣经与传统是上帝双重源头的启示,两者并行不悖,更不会相冲突。教会不仅保存圣经的真理,有施教的职权,并且订立圣经的正典,所以教会的地位是在圣经之上。新教恰恰相反认为圣经的权威不是从教会取过来的,相反教会的地位是靠圣经来确定。
在汤若望批斗新教教义的声讨声中结束了这次会见,朱慈烺在最后要求汤若望帮忙联系澳门的葡萄牙雇佣兵,有炮没炮兵可不行。国内的士卒文化层次低,必须有人教他们如何计算弹道把火炮打的更准一点,步炮不协同,火炮的威力就减少了一半。
七月中秦良玉招募三万士卒,她把原一万二千人的部队分出一半,招募的新兵也分出一半,以老带新组成二万人的部队交给朱慈烺。并让侄子秦拱明协助统领,还派了马万年随军。
马万年是秦良玉的嫡长孙,他父母具战死沙场,特别是他母亲张凤仪。张凤仪是辽东巡按张铨之女,祖父是兵部尚书张五典。张凤仪受其父亲和母亲的影响从小就能文善武,婚后随丈夫马祥麟四处征战。
崇祯三年,建奴攻陷永平西城,畿辅震动,崇祯下诏勤王,各镇观望不前,唯独秦良玉慷慨誓众,带领侄子秦翼明捐资助饷,率军昼夜疾行,北京城的百姓一听说白杆兵到了,就立即安心。随后建奴退出关外,秦翼明驻扎大凌河。再后来山西、河北有人造反,马祥麟夫妇分兵平叛,张凤仪因友军不可靠而孤军奋战,战殁河南侯家庄,九年后马祥麟战死襄阳。
马万年妥妥的是忠三代,岁数比朱慈烺大一岁。可能是秦良玉觉得太子年龄比较小就派长孙跟随也一路有个可以说话的人。
临行前,秦良玉忠告朱慈烺郑芝龙不是太可靠,不要太依靠他。
朱慈烺当然知道郑芝龙不是很可靠,早在天启七年(1627年)明朝就对郑芝龙招抚,郑芝龙认为朝廷没有诚意就重新下海为盗。
第二年崇祯登基,闽南又遭遇大旱,郑芝龙在福建巡抚熊文灿的支持下用海船运灾民数万到台湾开荒定居,他就率部投降了熊文灿,并任“五虎游击将军”。现在他被弘光帝册封为南安伯,总镇福建,负责福建防务。
郑芝龙见左良玉不听朝廷号令也有学有样,等建奴南下攻陷南京,其弟弟郑鸿逵拥立朱聿键,他不禁没反对还把朱聿键架空并和永历帝朱由榔作对。
按照大明祖制,永历帝和弘光帝一样,都是万历帝的亲孙子,他们在朱慈烺三兄弟死后都有资格继位,而隆武帝只是朱元璋第二十三子的后代,血缘非常远根本没有权力继承皇位。
更过份的是郑家在福建飞扬跋扈无人能治,卖官鬻爵,大肆搜刮百姓,甚至超过了弘光朝廷。特别是在企图支援浙江却败走时,海盗的习性立刻暴露出来,大肆劫掠导致浙江百姓非常期望建奴能来赶走他们。
等建奴南下攻打福建仙霞关、分水关,按照常理建奴兵马不多只要守住二个关基本上福建就能守住了,可郑鸿逵弃关而逃,还命令施福(施琅的叔叔)撤退。由此仙霞关被建奴轻易占领,福建全面失守。
不过郑鸿逵是个举人,只是贪生怕死,他也是明朝死忠,在郑成功劝阻郑芝龙不要投降之后,郑成功被郑芝龙软禁,准备带领全家投降,郑鸿逵却悄悄的放了郑成功并和他一起率领郑芝龙余部抗清。
郑芝龙这个人纯粹就是贪安的一个人。掠夺百姓的是他手下海盗干的,要说多坏,那还真不好说。不忠心也说不上,只要以利益诱导,他就会支持自己。要说掠夺百姓,就算是郑成功也有过这种行为,施琅曾劝阻过,郑成功不听,施琅才投降过一次建奴,后来施琅反正又重新投入郑成功麾下。却因为和郑成功的一个手下有仇而杀了他,施琅才和郑成功彻底决裂。
朱慈烺劝慰秦良玉,郑芝龙这个人其实心无大志,由于见惯了海上的风波就想着安定下来,从他一再投降明廷就能看出来。最关键的是他出身不好,饱受文官的排挤才想着让郑森走仕途来改变文官阶级的偏见。只要抓住这一点,郑芝龙肯定会听话,唯一的变数就是他周围的人野性难驯,好鼓动郑芝龙自立才显得不那么可靠。
秦良玉叹息一声:“殿下心中有数就好,愿一路平安,武功兴隆。”就回去了。
朱慈烺走的时候亲笔书写了一份总督四川的任命状并用印,没有任命状秦良玉守重庆并反攻四川很可能会遇到麻烦,特别是文官一向对地方土司不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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