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分，林姨用热水擦拭过顾西的身体后，姜汤也已经熬好了，过来敲门：“先生，汤已经熬好了，要给顾西小姐端过去吗？”

封景衍从房里出来，接过她手上的托盘：“我来，你去休息吧。”

“好的先生，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

顾西后来就没醒过，一直睡着，封景衍过去的时候，她正在梦呓，眼角又溢出晶莹。

在半醒半睡的状态下，顾西被喂着喝下了一碗姜汤，而封景衍的内心依然久久不能平静。

即便今天不下雨，在被他冲了一身冷水的情况下，穿着露肚脐的热舞装在二月的夜晚里行走，以她的体质，不发烧才叫特例。

明明是她有错在先，如今，他却有一种自己做错了事的感觉。

他封景衍，什么时候做错过事？

不对，做错事的是顾允珠，不是顾西。

顾西迷迷糊糊地，躺下后又开始梦呓，封景衍凑近了一听，才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不是我的错……不是……”

他轻叹了一口气，蹲在床边，撩了撩她的发，声音轻得会让人误以为是温柔：“不是你的错。”

“……为什么都怪我……”

“不怪你。”

“妈妈……不是我……”

封景衍眼神一变。

他没有说别的，抚了抚她的额头：“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

林姨起得早，看见顾西房间门虚掩着，进去一看，封景衍搬了张椅子坐在床头，一只手被顾西牢牢地抓着，一只手撑着太阳穴，闭着眼睛。

天，先生竟然在这守了一夜吗？

林姨赶紧过去，轻声喊：“先生？先生？”

封景衍觉浅，林姨喊了两声他就醒了。“天亮了？”

“亮了，”林姨声音很轻，“先生怎么在这睡着了？也没盖条毯子，感冒了可怎么办啊……”

“我没事。”封景衍动了动身体，却没动被顾西抓着的那只手。

顾西生病的时候身体太弱，梦靥会在这时候趁虚而入，她会睡不好觉。神奇的是，只要她抓着他的手，相比之下就能睡得更安稳些。

“时间还很早，先生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顾西小姐这边有我就行了。”

“不用了，去准备早餐吧。”

………………

太阳渐渐地照亮了房间，开着一条缝的落地窗外，鸟语花香。

顾西被停在阳台上的小鸟鸣叫声给唤醒了，她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地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唔……”

她一坐起来，就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好像不太对劲了，脑袋更是有种炸裂开的感觉。

“怎么回事……好难受……”

林姨路过一看，惊喜道：“顾西小姐！您醒了呀？那就快起了吧，刚熬好醒酒汤，出来趁热喝。”

“轰——”的一声，如一道雷般在她脑袋里炸开。

什么？醒酒汤？？她喝酒了？？

顾西还有点后遗症，从下床到门口，还差点摔了，扶着墙有点晕乎乎地，站在门口眺望过客厅，餐厅里正襟危坐的男人，除了封三爷，还能有谁？！

正赶上封景衍一个无情绪的眼神扫过来，顾西心里疙瘩一下，腿一软。

完了……封先生好像什么都知道了的样子……

一步比一步艰难地朝那个让她又敬又畏的男人走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眼神略闪躲地看了他一眼：“封……封先生早安。”

“早。”封景衍应了她，喝一口咖啡，摆在桌上，另一只手中是平板，正在看着什么。

林姨先把醒酒汤给她端过来了：“顾西小姐，趁热喝吧。”

“谢谢林姨……”

顾西低头喝的时候，那叫一个心虚啊，心砰砰地乱跳，脑子里稀里糊涂一团糟。

为什么她一点都想不起来呢……

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搜也搜不出一点关键词。

封景衍抬起眼来，就看见低着头的顾西挡不住脸上的懊恼之情，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对了，这才是顾西，做错一点事就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特别是在他面前。

他拍拍自己左手边，与他是一个九十度垂直的座位道：“过来。”

她不明，但还是乖乖听了话，走过去坐下，毕恭毕敬地询问：“封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封景衍把平板推到她面前，修长好看的手指轻巧屏幕的某个地方：“这就是你摸底考的成绩？”

顾西没有想到他追究的不是连她都想不起来的喝酒的问题，而是……她记得一清二楚的成绩问题……

屏幕上，是发来有一段时间了的邮件，他现在才得了空查看。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完，没有一科是及格的。

看着闪耀的红灯笼，顾西的两颊慢慢地变得绯红，这让封景衍一下子跳戏到昨晚，愣了一下。

他很快扫去脑子里不和谐的画面，强行掰正画风。

“我……”顾西低下头，“封先生，你还是放弃我吧……”

“放弃你？”封景衍严厉地敲敲桌板，“我已经在你身上投资了七八年，现在放弃，我赚什么？”

顾西抬起头来，对于他这个比喻还觉得挺符合的，一双清亮的眸子特别无辜地看了过去：“可是……你再投资下去，可能要血本无归了……”

“……”

几秒钟的沉寂。

有那么一秒，他竟然想笑！

然而他忍住了，依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来异样。

“投资有风险，有赚有亏，不多你这一单。”

顾西难得没有躲开他的视线，而是迎难而上，壮壮胆，大胆地跟他说：“封先生，您这种高智商人群，根本就没办法理解对我来说那些题目有多难……”

封景衍一道视线扫过去：“怎么，考不好你还有理了？”

顾西一下子噎住，闭嘴：“没有……我错了封先生……我一定好好学习……”

“……”

这话，他听了好几年了，回回都是这句话，回回都没让他“失望”，一次惊喜都没有。

顾西最怕她这位监护人秋后算账的时候了，每每这时候，封三爷都会摆上严父之风，该训斥的一句也不会落下，她特怕。

“顾西——”

“是，”顾西坐正身姿，抬起头来，忽然，她的视线落在封景衍的左侧脖子处，疑惑，“封先生……你的脖子怎么了……”

他的脖子那块，有两处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