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无论是顾西还是经常被他惩罚的顾允珠，他都不曾真的伤害过她的体肤，寻常人家小孩不听话还会上手，但顾允珠即便闯出什么大祸来，他再生气，也不会动手打她。

在“别人”看来很头疼的大祸，在他眼里却是小事一桩，不值一提，甚至更多时候，他的生气都是装出来的，那是自己做为她的监护人，必须要表现出来的态度。

谁又能真正知道，他压根不在乎她闯了什么祸？

除了……

她胆大妄为去维纳港那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顾西洗干净了他的手，眉头却还是皱起来，侧头往上看：“封先生……你的衣袖也弄脏了……”

封景衍把手缩了回来：“无碍，换件衣服就行了，你出去吧。”

“……哦！”

一听到换衣服，顾西的脸竟又红了起来。

她忽然想起了那天看到的一幕……顾西点点头，逃似的离开了。

封景衍把休息室的门带上，脱掉了身上的衣服丢在一旁，走到衣柜前挑了新的穿上。

手在绕过颈部的时候，闻到一股特别的香味。

他低头闻了一下，那不是洗手液的香味，那香味让他很熟悉，顾西的味道。

然后，失神的封景衍愣了一下。

他最近真是太荒唐了。

………………

顾西本来准备跟他打声招呼就先走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封先生让她留下来，像是有什么事。

过了点心时间，办公室里进来了好多人，像是要临时开个什么会。

每个人进来，都会装作不经意地看顾西一眼。

传说总裁办公室有个小姑娘坐了一下午，原来是真的！

所以……她到底是谁？

唔……十七八岁，长得乖巧可爱，眉目清秀，说是漂亮，但更适合用天真烂漫一类的词去形容，因为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个孩子啊，更甚者，女儿都比她大了。

总裁这么些年没桃色绯闻，该不会……

就是因为喜欢幼齿吧？

当然，也没那么幼，就是个说法而已。

因为是临时会议，位子不够，顾西一瞧，主动地站起来。

她心里甚至有点小郁闷，封先生怎么也不管管她呢……公司机密被她听去了怎么办？

“封先生……既然要开会，那我就先出——”

“就坐在那，哪也别去。”

顾西为什么会突然出手伤人？别人不知道，封景衍不可能不清楚。

他即便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如何，但却知道，她必然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这种情况下，顾允珠随时都会出来，他怎么能允许她走出自己的视线范围？

………………

当夜色降临，顾西望一眼落地窗外的景色，在心里哀叹了一口气，她竟然在他的办公室里呆了一整天……

低着脑袋沮丧的顾西当然不会知道，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他看一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了。

“顾西，过来。”

这道声音一下子将顾西点醒，心想是不是终于可以回家了？

她有点开心地走过去，然后压制住，很平静地道：“封先生，我——”

“坐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了张椅子在旁边。

紧接着，艾维和emily进来，一人把一堆书摆在了她面前，另一人摆出了香喷喷的晚餐——二人份的。

他看了她一眼，挑了一本书放在她面前，道：“背书。”

“啊？”看到那些书她已经记了起来，他说过要给她补习……不是说着玩儿的？

“既然你的智商不够，那就背书，死记硬背，到了考试总能拿到几分。”

顾西还没反应过来，封景衍就补了一句：“今天要求不高，把第一章背了，背完就可以吃饭。”

顾西整个人愣愣的，翻了翻第一章的量，再看了看香喷喷的食物，有一句话一直在喉咙边上，说不出来。

她想说：封先生，您这是虐待啊……

终究不是她的性子能说出口的。

她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默默地看起了书，但她觉得，今晚应该是吃不上饭了。

顾西灭绝了吃饭的念头后，困意却上来了。今天她坐了一天，很无聊，无聊就会困，但她忍住了，这会儿对着那些铅字，再也控制不住，竟就这么趴着睡着了。

她正做着梦，梦见鸡鸭鱼肉，想要去吃，忽然，全消失了，黑着脸的封景衍如恶魔一般站在她面前，拿着一根藤条，严厉地说道：不背完不许吃！

顾西惊醒，猛地坐直了身体，惊魂未定，下一秒发现了自己在哪里。

他此时正在吃饭，看了她一眼，冷冷三个字：“还不背？”

顾西又低头背书了，摸摸脑袋在心里想，封先生刚刚是不是用筷子敲她了……

看着不敢顶撞自己一句的顾西，他方才还冷冽的眼神下一秒就软了下来。

她是打心底里怕他。

怕？

为什么会怕他？他很可怕吗？他待她不好吗？

后来他问过艾维，艾维笑眯眯地说好，总裁待顾西小姐最好了。

封景衍便想，就是，他待她那么好，别人想不明白，他自己也没去想，反正就是那么做了。这样还怕他？

然后艾维又补了一句，可是，总裁您就是很可怕啊。

说完这句话他人已经在办公室外了，似乎想就此说明他是真的很可怕的。

对此，封三爷对这个世界只有一个字的回应：呵。

………………

直到他们要回家了，顾西也没能把书背完，当然，饭也不能吃。

车上，饿着肚子的顾西闭着眼睛装睡、

是不是因为自己快嫁了，他想把自己改造成一个足以配得上万家的人？

毫无疑问，顾西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忘记过他对自己的恩泽，她甚至知道，无论他为自己安排怎样的未来，那都是她应该为他做的。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他给她的便是一片泉水，回报他的，不是大海，也该是江河。

但她不想。

知道是一回事，想不想又是另一回事。

她可以为他付出生命，因为她的命就是他赋予她的，但她不想嫁给别人。

因为她喜欢他。

卑微的，藏到尘埃里的爱。

“我……能不能嫁给你？”

忽然，这道声音如一道雷在她的脑海里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