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江家为什么要这么干啊？这不是自砸招牌吗？”在一旁站了许久的六子疑问道。

“你说呢？”程仙反问道秦野闲，“还有，放在我家中的那个美人瓷枕，在账单中显示的可是去年10月出的货。”

“这不正好对上了麽，江夫人从仓库拿出送礼给你，”秦野闲面不改色道，“对上了。”

“秦野闲，你装什么傻？”程仙紧紧地盯着他，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破绽来，“上面登记的出仓时间是民国16年10月8号，而我是12月受的伤，为什么江夫人会提前2个月把瓷枕提出仓，难不成她未卜先知？”

“对啊，为什么呀?”六子在一旁打岔打得挺起劲。

“因为，那天是咱们秦督军上任之时，这个瓷枕是送给秦督军的。”程仙冷笑道，“我说的对不对，秦野闲。”

秦野闲端起茶杯，在茶雾缭绕中，吹了吹上浮的茶叶，“不知道，我没看见。”

他这样干脆利落的回答，倒让程仙有些措手不及。

程仙以为，是江家把这个宋代定窑美人瓷枕是当成贺礼送给了秦野闲的，那现在放在自家的这个瓷枕是假的，至于江夫人为甚要送自已这个假瓷枕，她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江夫人不知情？或许是秦野闲故意设计自已的？

她见秦野闲这般悠闲自然的神色，倒也不像是装的，便苦恼道：“那上次你被人追杀到我这来，不是为了这美人瓷枕，还能为甚？”

秦野闲装得也很是郁闷：“看来还得从长计议，你得好好打入江家内部研究研究清楚。”

张府中，张家的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儿上来，浑身紧张得就像拉满了弓的弦一样。

“贱人！荡妇！”张邵齐瞳仁可怕地抽缩着，“给我过来，快！”

原本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女子闻言，便晃晃悠悠的走过去，她浑身都颤抖着，好似一片孤苦伶仃的枯叶在暴风中起伏沉落。

“怎么走的这样慢！今天早上给那秦贱种上茶不是手脚挺利索的吗！啊！银欢儿！啊，你他妈不是天生的**是什么？瞧你这浑身的骚劲儿，哟，看看这梨花带雨的娇样，真他妈勾人！”张邵齐越说声音就越低沉，他舔了舔牙根，“你是不是看上了那贱种？是不是？”

“没，没有，我，我没有”叫银欢儿的女子被张邵齐用力扔在床上，她拚命地往后缩去，躲在墙角处，牙齿上下打架，全身哆嗦，仿佛捉住她脚的手不是人而是魔鬼。

“你当然没有，你不敢”张邵齐突然用力拉着她的脚，欺身上前，嘶哑着声音说道，“是不是，印笑薇？”

银欢儿听到他叫出自已的本名来，脸色陡然变成灰黄，死了似的。

“印笑薇，你爹死了，在乱坟岗里，真可怜，都快被野狗啃烂了。”张邵齐舔着她的耳根说道，他的手滑入旗袍内。

“啊——”印笑薇突然几乎发狂的嘶喊着，她用尽全力推开张邵齐，疯狂冲上去的捶打他。

“啪！”张邵齐反手用尽全力给她一耳光，然后上去又是疯狂的踹踢殴打一番，直打得印笑薇眼白上翻，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才摆手。

但他知道，印笑薇这个样子可不是被自已打得，她是大烟瘾犯了。

张邵齐打开门吼了一声：“人都死了！拿大烟来！”

下人早就在门外紧张兮兮的准备好所有一切候着，见他开门便立即低头把东西呈上。进屋头也不敢抬的扶起烂泥般的印笑薇，跪地把点燃好的大烟给她熏上，又有几个下人用毛巾擦干她身上的血迹，待她被烟呛醒后，便又低腰低头的出去，整个过程显得十分熟练自然。

“咳咳咳，”缓过来的印笑薇慌乱的抓起地上的大烟杆，死死地不放，又用力抽了几口。

“哼，”张邵齐走上前用力拽起她的头发，“啧啧啧，真该让外人看看印曌亲生独女的样子，谁能相信冰清玉洁，一向高高在上骄傲的才女印笑薇，居然成了这副模样，不仅淫荡还是个大烟鬼！”

“张邵齐，是你，是你毁了我”印笑薇浑身颤栗道，她眼泪鼻涕流的到处都是，她痛不欲生，不愿面对这所有的一切。

“我毁了你？印笑薇，是我又怎样？”张邵齐解下皮带，用力抖了抖，面目狰狞道，“对，是我杀了你爹，是我逼你抽的大烟，都是我做的怎样？”说罢，他狠狠地用力朝她甩下皮带。

“啊！啊！啊！爹啊！爹！啊!”印笑薇疼的死去活来的翻滚着，她身上的衣裳早已撕烂成条，此刻一道道鞭痕抽向她更是触目惊心的刺眼。

“叫！使劲叫！看你那死爹能不能来救你！”张邵齐越打越兴奋，“你还敢隐瞒身份化名乔装打扮接近我？银欢儿？！你不就是想替你爹报仇吗，来啊，银欢儿！”

“啊——张邵齐，你，你打死我！我爹也是冤枉的！他没有投敌！他没有贪污！都是你！都是你！”印笑薇痛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却仍一字一句的喊得大声。

“对！都是我干的，谁让他挡着爷我的财路？好狗不挡道，他软硬不吃，就得死！”张邵齐抽不动了，他撕开印笑薇身上仅存的几条布料：“我怎会打死你？我的银欢儿可是个妙人，比八大胡同的婊子们更勾人呢，再说了，你他妈现在能离开我吗？啊！你他妈能离开我的大烟吗？”

一连串泪水，从印笑薇痛楚的脸颊上无声地流下，她异样的悲戚、沉痛，像寒冰一样冷酷，像岩石一样严峻，漠然中似有无限懊悔……

仓南胡同，江府。

“程大哥，谢谢你又肯来我家堂唱，”江文瑶笑靥如花的说道。

“文瑶小姐，客气了，在下是来致谢的，江夫人上次所赠送的礼物实在过于厚重，程某无以为报，得于夫人小姐不嫌弃在下粗苯，献丑了。”

高坐在厅上正椅上的江夫人虽年过50了，但由于保养得甚好，看起来甚是雍容华贵。身为大家户的传统大家闺秀出来的女人，她平时虽然也喜爱戏曲，但碍于身份地位，不好出门去往闹市街头的听曲儿，现在能请得从不破例出台的程仙到家堂唱，也是高兴不已。

“程先生千万别这么说，上次的事是文瑶顽劣连累先生，那些小玩意儿不成敬意，还望先生不要见怪。”江夫人和蔼道。

“夫人说笑了，程某一介布衣戏子，承蒙小姐不嫌弃，高攀江家为友，夫人送的东西，在下确实承受不住。”

真的承受不住啊！

家里供着这么个佛爷，就好比是在脑门上放鞭炮啊！

“先生不必客气，既然是文瑶的朋友，日后常来府上就好，我也是个爱听先生戏的。”江夫人亲亲切切的笑道。

“好的，只要夫人不嫌弃，什么时候想听曲儿了，程某随叫随到。”

江夫人欣喜的点了点头，连连称好，又朝江文瑶挥了挥手说，“你哥哥也回来了，你领着程先生去找他罢，年轻人一块玩儿，总好过在我这老太太面前陪着。”

“母亲不老！母亲多年轻啊，还这么漂亮呢。”江文瑶做出一副小女儿的娇嗔态，憨厚可爱的朝江夫人扑去。

“哎呀，都这么大了，还撒娇？”江夫人搂着扑入怀中的女儿，脸上笑开了花，“还有外人在场呢，羞不羞？”

“我不管，母亲最年轻漂亮了，程大哥不会笑我的。”江文瑶偷偷的抬起埋在母亲怀中的头，看向程仙羞红了一张脸。

程仙看这江文瑶在众目睽睽之下可以自然的向自已母亲撒娇，江夫人满眼的疼爱呵护。脸上虽维持得波澜不惊，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她从小就在孤儿院，直到被安奶奶收养，但她却是个连亲生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人，此时穿越千年，每日都在这陌生的乱世中如履薄冰，身心俱疲连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

“好了，快去吧，你大哥在那亭里等着你们呢。”

“那，我去啦！”

“告辞了，夫人。”

江文也站在栏外的花园里，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他的背脊挺直，好像在这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江医生，新年好！”

“阿仙，新年好，”江文也柔和的笑道，他又加上一句，：“好久未见了。”

“程大哥，今日被母亲请来堂唱，偏偏大哥不在家，”江文瑶扑上前，拉着江文也调皮说道。

她动作不大，程仙却眼尖的看见她抬起的手腕间正带着一个十分精致华丽的手镯。

“文瑶小姐，手上的这个手镯倒是十分精致玲珑，我好像从来没看到过这种样式的。”

“程大哥好眼力见，这是父亲送我的沉香嵌宝福寿手镯，是宫廷里出来的东西，市面上是不可能有的。”江文瑶见程仙问起，倒十分的开心和有些骄傲。

“如此的外观精巧，巧夺天工的配饰，倒是很符合文瑶小姐的气质。”

“是吧，这个可是父亲好不容易得来的，也是我求了好久才肯给与我的呢。”

“小姐是令尊的掌上明珠，哪怕你要星星月亮，令尊也会给的吧，”程仙也拿江文瑶打趣道。

江文也闻言不禁奇怪的朝程仙看去，程仙怎会突然提及这个手镯？

但他见程仙只是赞叹过后，便放下话头又聊去别的事情，当下也只微微摇摇头觉得是自已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