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双城记
民航局华东管理局的办公楼坐落在虹桥机场的对面，大楼外墙上铺着白色的瓷砖，入口处几个金色的大字庄严肃穆。在九楼的一间办公室内，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旋转座椅上看着窗外，窗口正对着机场跑道，身披各式涂装的民航客机不停地起起落落，滑行道上的飞机一架接着一架排队、准备进入跑道。
男人稀疏的头发和微微隆起的腹部说明他已经不再年轻，红润的面色说明他平时很注意养生，金丝眼镜后射出精明睿智的目光、一看便是位处事圆滑干练的政府官员形象。此人叫陆浩明，乔爸的老战友，时任中国民航局华东管理局副局长。
此时的他正陷入沉思，眼睛看着窗外，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办公桌的桌面。几天前他接到了老战友虞佑庭的电话……
“浩明呀，能听出我是谁吗？”
“呵呵，老班长！你的声音我还听不出来吗，怎么了，想弟弟我了？”
“唉，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今天有事求你这个老战友帮忙！”
“大哥，你这么说话我就要挑理了！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呀！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当年在演习阵地上，要不是你拉了我一把，我就被坦克碾成肉饼了……咱们不说见外的话，什么事，我帮你办了不就完了！”
“还不是为了我家的丫头！”
“乔乔的事呀，那我更要帮忙了，她可是我干女儿呀！这丫头现在长大了吧，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
……
于是，乔爸把虞陆海乔放弃在大学里的保送资格，一门心思要去东南航当空姐的事告诉了陆浩明，希望他和东南航的领导打个招呼，私下里照顾一下……
这本不是什么难事，东南航正好在华东管理局的管辖范围内，陆浩明和东南航各位高管关系很融洽，这次又是他救命恩人的女儿要当空姐，只要他一句话，海乔基本上在东南航可以横着走！可老班长后来在电话中的态度，让他不知道在这件事上如何把握分寸了。
“浩明呀，事情就是这样。乔乔想去东南航，你呢，就帮忙打声招呼。这丫头从小没吃过苦，这次未尝不是件好事。让她去锻炼锻炼！可是你记住：三年，我只给她三年时间！我虞佑庭的女儿不能一直这样给别人当个服务员！三年后，我要让乔乔心甘情愿地回到盛京……”
这就耐人寻味了：既想把风筝放高，又不愿风筝飞得太远！这让他陆浩明怎么向人家东南航领导打招呼？难道和人家说：我干女儿到你们那就是去体验生活，根本没把东南航放在眼里，干个两三年就得原封不动的给送回去！这像话吗？！
一向处事圆滑的他突然想到了乔妈，从她那里应该可以了解到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对他如何和东南航领导谈，起到了决定性因素。
和乔妈通过电话后，陆浩明完全掌握了海乔要当空姐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以及家里每个成员的态度。他拿起了办公桌上的外线电话。
“喂，是张总吗，我陆浩明呀，呵呵……真的是好久不见……张总身体挺好的？……我呀，我还那样……好，……下次一定陪张总钓鱼！……张总，我这儿有个事，你们东南航安阳分公司这几天是不是在招乘务员呀？……呵呵……不是我要去……我干女儿被你们安阳分公司选中了！……可不是，就是那么巧……那张总您看这事儿……也不用特别照顾，小丫头从小没受过什么挫折……对对，让她锻炼锻炼……去总部就算了吧，安阳有人会照顾她的……好好……那就这样，麻烦张总了……改天我们好好聚聚……”
很多普通人认为困难重重的事情，在大人物那儿只需打个电话就搞定了。
放下电话，陆浩明笑了：三年时间？老班长，三年后还不知道谁在改变、谁在坚持呢！
在陆浩明打电话的时候，远在盛京的海乔也在为电话烦神。原因是她不知道如何把手机交还给杨旭。
杨旭实在太忙了！海乔给他的寝室打过几次电话，他不是去上课了就是出去打工了，于是海乔尝试在不同时间段打电话，还是找不到人，留了自己的手机号让他室友转告回电，也没消息。海乔真的很难想象一个人居然会忙到那种程度！难道他不睡觉、不吃饭、不玩吗？好像在杨旭的生活中只有上课、打工，打工、上课，这太可怕了！
海乔本想去杨旭的宿舍楼下等他。可有感于“劲舞视频”的余波，最近她自己很少在校园里闲逛。要是被人发现她在男生宿舍楼下等人，估计盛航校园里马上就会有新的话题！她可不想被人误会自己和杨旭有绯闻！
思来想去，海乔想到了一个地方：夜飞行！杨旭应该还在那里打工，找到他不是难事。而且夜飞行在校外，遇到熟人的机会小了很多。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吧！
晚饭过后，海乔换好衣服，和室友谎称自己回家有事，一个人离开学校，打车前往夜飞行。有过上次的经历，海乔绝不敢把自己要去夜飞行的事告诉娜娜和款款，好在她俩也没多问什么。
19点40分，海乔在夜飞行门口下了车。和上次来时不同，现在的夜飞行门口人头攒动，身着各式炫酷服饰的俊男美女或手牵手、或勾肩搭背，神采奕奕地走进这片喧闹……
海乔发现一个现象，这里的女孩子穿得普遍偏少：超低v领、性感热裤成了标配！盛京四月的温度还是有些凉，可这里的女孩儿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海乔的风衣、长裤显得和这里格格不入。
发现海乔是一个人来的，很多在门口闲逛的男人上来搭讪：
“美女，一个人呀，要不要人陪呀？”
“靓女，你消费，我买单！跟哥走吧！”
“妞，穿那么多热不热呀？”
海乔冷着脸，目不斜视地走进夜飞行。男人们看美女没反应，自觉地散开，寻找下一个目标。
因为不确定杨旭今天是否在这儿，海乔没有订包房，选择在大厅舞池观察情况。音乐震耳欲聋，已有不少男女在疯狂发泄着自己过剩的体力和热情。海乔环顾四周，很快，她在人群中发现了目标。
杨旭身穿白衬衫、黑马甲、黑长裤、领口系着黑色领结，端着托盘，上面放着啤酒。舞厅里霓虹闪烁，海乔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只看到他高高的个子，不停地穿梭于吧台与餐桌之间。
“杨旭！杨旭！”海乔高声喊着，可是收效甚微，音乐声实在太吵了，杨旭显然毫不知情。
没办法，海乔挤过人群，来到他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杨旭回头发现是她，不觉得有些发愣。
“我们出去说！”海乔喊着。
“什么？”
“我们出去说，就一会儿！”
“好！”
杨旭带着海乔穿过人群，来到后面的员工休息室，这里比刚才的地方安静多了。杨旭没说话，边擦手边斜眼看着海乔。
果然还是这么不可爱！海乔心想。
突然，她想起了本山大叔小品中的经典台词，于是一本正经地对杨旭说：“呦，穿上马甲还真认不出你了！”
杨旭眉头挑了一下，马上反击：“你怎么来了，又想让我背你回去？”
海乔脸一下红了，心想：这人真小气，睚眦必报！
“我来给你送手机！”海乔拿出了一个盒子。之前她已经把两部手机放在了里面：旧的在上，新的在下，中间用塑料泡沫隔开。
“怎么在你那？”杨旭接过盒子，拿出自己的旧手机。
“你上次送我回去时手机掉地上摔坏了！我修好了，现在还给你。呐，你的人情我可还了呀！再见，'企鹅先生'！”
海乔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束在脑后的马尾一跳一跳的，很是活泼。
杨旭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发呆，突然发觉装手机的盒子沉甸甸的，揭开铺在里面的塑料泡沫，一款新式的男用商务旗舰手机静静地躺在盒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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