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笙躺在街边的长椅上,睡得很沉,好像所有的重负都卸下,好像心中憋着的一口气终于畅通,脑袋里那根绷的最紧的弦终于回暖变软,让他觉得一切都怅然无比。
梦中他再一次走到孽镜台前,这次他不那么感伤,本来这孽镜中并没照见他的罪孽,周围空无一鬼,只有自己坐下看着孽镜中出现他的所有故事,从他啼哭那一瞬开始,所有故事就有了开头,第一次说话时候,他喊的——“蛋蛋”。
那是小时候父母常常叫他的小名,一直在耳边喊,以至于他会的第一个词汇竟是蛋蛋二字,那时候自己完全不记得父母的反应,可孽镜中父母那么开心的朝着彼此看着,父亲说“你听这孩子说话了”。
母亲回道“是啊,不叫爸爸妈妈而是喊自己,小不点”。
随后将自己重重的揽在怀里。
他眨巴着自己的小眼睛一脸的不懂。
他第一次上学就像生生割肉一样哭的一塌糊涂,他被母亲狠狠推进幼儿园,那时候连母亲不要自己的想法都出现,但他才看到母亲转身后的泪水,看到母亲趴在幼儿园外栅栏上偷偷注视他的身影,有些爱直到现在才懂,有些呵护的放手都是父母的良苦用心,竹笙静静的落泪,静静的看着那一幕幕的发生。
中学时候他第一次获得作文大赛一等奖的时候,那种开心和骄傲不言而喻,他似乎希望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得了一等奖而后投来羡慕的眼光,然后他内心那颗虚荣的小心脏就可以满足,他跑步都觉得自己飘起,看着不由得说了句梦话“我去,真傻”。
回到家中父母的话语让他意外,直到工作了之后,他才领会父母慈和的说“荣誉之后要宠辱不惊,淡看风云,以后你要经历很多荣耀加身,可要享受荣誉的时候,学会后面的路要怎么走”。
他点着头认可,才领会原来生活就是要淡看风云,筹划未来,哪怕意外比明天先来,我们都有接受的能力。
他又看到大学时候他的样子,青涩的f4长发,被教官骂的全部剪掉,后来发现短发更加适合他,也让他觉得世界都整齐明亮了许多。
他第一次见到雨心,到后来了解雨心就是一个生活大条的人,她能忘了前一分钟和别人聊天的内容,她也能从公交车前门上车后门下来的人,她同样也是忘记你认为乐趣和值得纪念的日子,然后淡淡的问道什么日子啊……,那又怎么了。
但是对雨心的学习能力和工作能力从没有过质疑,孽镜中,她独自拿着设备去外省检测,而他也记得,可还是不知道具体情况,原来,人家看她一个女孩不大在意她,而她几句近乎的话,就套出人家家住哪里,爱好些什么,然后对症下药聊的人家云里雾里,检测都排到第一位,与其说她生活大条不如说她对生活从来不动脑子,还有一次,她将全英文设备一晚上翻译过来,那些专业词汇看着都让人头大,可雨心会想如何最快、最简单的方式解决,而不是如何抵触。
创业起初他每次都是提醒她的那个人,提醒她生理期快到了注意生活方式,一幕一幕仿若昨日,提醒她不要太熬夜,以至于他操心完公司还要为雨心的生活惦记,可那种感觉很充实、很享受、很美好。
再后来,两人默契的工作方式、默契的搭档赢得了很多客户,可自从他出事,雨心突然间失去了航标一般失控在大海中,有一点风浪都可能击沉一艘原本就基石不稳的邮轮,雨心有些恍惚的出现在生活的每一处,就像一辆车上载着无数过往的人群,可你终归不知道身边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你不知道她的恍惚中有多少悲伤的成分。
很久之后,似乎邮轮飘摇了好长时间雨心才醒悟,直到竹笙回来,她已经基本一个人挑下所有大梁,她把所有不管的事情全部梳理,所有不懂的社会法则全部尝试,渐渐她将公司又步入正轨,将邮轮再起扬起风帆航向远方,虽不知彼岸的模样,但是彼岸似有的烟花喧闹足够内心的坚定。
梦中他破涕为笑,擦了擦自己鼻子,又擦了擦鼻子……
……
鼻子有点痒痒,像是一片叶子的骚动他的鼻尖,随后他从梦中醒来已经快要破晓的时光,可周边什么都没有,只是寥寥几人匆匆而过,他立刻起身回了家中,看着在沙发上熟睡的雨心淡淡的吻了她的额头,又去卧室床边静静的坐下看着父母,泪水不住的掉落,就像小孩没考好。
日光渐渐升起,打进窗帘留下的一道缝中,他便起身去躲在洗手间里,因为那里对于他来说比较舒服。
……
偶然听到外面东西掉落,他走出洗手间路过卧室的门,看着客厅里所有物品,心中直纳闷,没有东西掉落啊,又看向门口鞋柜,那把油纸伞愣生生的躺在地上。
竹笙上去捡起来,心中没有半点疑窦,接着就转身回到洗手间。
母亲早已醒来只是眸子微闭着,她知道外面那个孩子需要好好休息,就没有早早起来,竹笙父亲轻轻戳了一下竹笙母亲,指着外边,大概多年的夫妻早已明白彼此的暗号——让她起床做饭。
母亲使了个眼神到外屋,大概意思孩子还在睡觉,再等等之类的,竹笙也在洗手间里酣畅淋漓的睡着,外面的所有,暂时与他无关。
厨房里传来“噌噌噌”声音,竹笙母亲才起床出去,看着雨心正在做饭,竹笙妈妈赶忙上去帮忙,雨心没有拒绝,她心里对于自己做饭还是有数的,要是她自己的父母可能还好,不好吃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情,可是竹笙的父母,她还是习惯性的保留自己的面子,为了让他们吃好,还是乖乖的接受竹笙母亲的援助,更严谨的说可能不是援助,是她成了打下手,比如拆个包装啊什么的。
当然这早饭也少不了给竹笙的遗照前放了些许,竹笙听到母亲说给笙儿放点吃的过去便惯性般的醒来,走出洗手间,爬在厨房高台上看着自己的母亲和雨心的和谐美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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