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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走过的江湖》024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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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我是抱着剑睡的。

所有关于江湖的故事中,江湖人抱着剑睡觉,并没有什么稀奇。但我不是江湖人,至少还没有习惯江湖人的身份。我之所以抱着剑睡,只是因为,狗子说,叫你当剑你不当,我看要是今晚又把贼招来了,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怎么办。

所以,我只能尽最大的能力去保护我的剑。

很奇怪,剑,应该是保护我才对;可现在,变成了我在保护它。

似乎,从这一刻起,我就明白了,江湖人为什么喜欢抱着剑睡觉。在往后的岁月中,我才更加明白,原来,剑对于我来说,就是狗子与守田。

甚至,还超过了他们。

这一夜,狗子大方地租了三间房。我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感受着剑的温度,渐渐地,直到它的温度与我融为一体后,就睡着了。

醒来时,剑还在怀里。

当然,除了剑,我身无分文。

但是不怕,狗子一大早就把我叫起,甚至让掌柜的安排好了早饭,就等着我们仨一起去吃。狗子说,咱们要趁热打铁,把郑记绸缎庄给盘下来,不仅狐假虎威震慑小李子第二次,更尽早让咱们在京城有个立足之地。

守田说:“你别把我的剑赔进去就行了。”

我说:“你爱怎么搞怎么搞。”

狗子对我们俩的态度很不满意,但当他准备给我们阐述他的计划时,另一件事,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一起在这里吃早饭的,还有一些人。

有个人说:“喂,都听说了没,洪泽湖上出大事儿了!”

然后一些人说:“说来听听。”

再然后一群人就围上去,将这吃饭的大堂变成了听书会。甚至人越聚越多,就连门口过路的看客都钻了进来,一个个听得津津有味。

我们在角落,守田问:“那不是几天前的事情吗?”

我:“咱们顺着水一路就到了京城,但消息传得哪有那么快?”

狗子:“我说呢,这几天怎么都没听人讨论这个事情。”

我笑了笑:“就怕说的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

在我们低声交谈的同时,那边的众人也大肆议论起来。跟着有人说出不同的版本,然后就几乎乱成了一团。有说十二连环坞脑子抽筋,好好的鄱阳湖不待,跑洪泽湖来送死的;也有的说六扇门不仗义,用一千多个人去围剿人家两百人;甚至还有的说,是龙门镖局为内应,和六扇门里应外合。

总之,越说越是离谱。

最后一群人总结出来的版本是:龙门镖局和十二连环坞合谋干大事,然后引来六扇门,结果龙门镖局怕死,就出卖了十二连环坞,勾结朝廷。

我听得好笑。

守田说:“这些人,真是太能扯了。”

狗子:“他们怎么能那样说呢?”

我看得出,狗子很愤慨,因为他所崇拜的赵镖头,在这些人嘴里居然成了卖友求荣勾结朝廷的下三滥。当然,那些人没有指明是赵信,事实是他们也根本不知道赵信有没有出现在洪泽湖。江湖传言,就是这么可怕。

狗子突然站起来:“喂!你们别胡说!”

我:“你干嘛?”

我拉了拉狗子的袖子,有些紧张。和上次在悦来客栈一样,狗子的这一声,也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让我们仨再次落于众目睽睽之下。

又惹事了。

“这谁呀?”

“喂,小子!你说谁胡说呢?”

“就是!你一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说谁呢?”

一群人的矛头全都指向狗子。

狗子也不怕,馒头一扔,踩着长凳就踏上了桌子,本来长得就高,此时更加鹤立于鸡群,想不注意到他都难。狗子就是喜欢出风头,不管有意还是无意,曾经,新安县的酒桌、桃林中的某处坟头、甚至我家私塾里父亲的教案,都被他踩上去过。他的脚印,几乎留在了所有世俗与礼仪所不容的地方。

狗子大声说:“你们说的那些龌龊事,龙门镖局一件都没干过。我看,是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都不知道,就到处张着嘴胡诌乱侃。”

某人:“嘿!这小子,口气还很大?”

另一人:“你一毛头小子又知道什么?不知是谁胡诌乱侃!”

面对质疑,狗子声音更大,一手扬起,还用大拇指指着自己,说:“因为老子就是从洪泽湖上来的!”

这一下,倒没几个人说话了。

当然,即便此时的狗子外表看起来身份不凡,但也未必有几个人把他说的当真。很快,一些人哈哈大笑起来,应该是笑狗子狂妄的口气;然后,一群人也不再理会狗子,继续为他们刚才编的故事添油加醋,其乐融融。

这样一来,我倒放心了。

我重新藏好我的剑,然后把狗子从桌上拽下来。

我:“你说话没份量,你看谁理你?”

狗子依然很不满:“那也不能容他们乱说啊!”

我:“镖头不是说过吗,公道自在人心。这些人啊,不过也就过过嘴瘾找些乐子,要真遇到龙门镖局的人,你怕他们还敢继续这么说?”

守田也说:“再说了,他们也没提赵镖头。”

我:“那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情况,搞不好还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狗子皱了皱眉:“不吃了。你俩吃快点。”

我和守田对视一眼,不再管他。

……

然后,我们来到郑记绸缎庄。

郑老头显然还记得我们,一开始以为我们是来找事的,吓得急忙关门大吉。幸得狗子敲了半天,好说歹说,说我们是来谈生意的,才让老头半信半疑地打开门,让我们仨进去。当然,这一回,没有威逼,只有利诱。

郑老头开门后,问说:“你们想要这铺子?”

狗子这回笑得比较和善:“怎么,不像啊?”

郑老头:“像,像。”

我相信郑老头说的是真心话,昨天狗子因为一张桌子,随口就让守田赔人家几两银子的事,我都还历历在目,任谁看来,都会觉得狗子的来历不简单。如此一来,又让我不禁产生一些困惑。我不明白,这前前后后的所有细节,是狗子因为出风头不经意间的举动,还是他真的老谋深算全都算好了的?

如果是,那狗子就让我有些害怕了。

当然,如果我问狗子,他肯定还是会说,不告诉你。

接下来,狗子就开始与郑老头谈价了。

郑老头说,他本是苏州人,早年来京城置了这些产业,绸缎生意做了也有十来年,因为儿媳妇生孩子,他也想早些回老家抱孙子享福,这才舍得转让出去。当然,除了这些话,还有一些夸夸其谈,但在我看来是废话。

郑老头:“这处地段极佳,客流又大,可是真正的黄金店铺,若不是……”

我:“得得得!您就直接开价吧?”

郑老头:“好好。请问几位公子是打算买呢,还是租?”

我看向狗子。

狗子:“买是多少?租又是多少?”

郑老头:“哦是这样,这块地皮不是我的,我只有房契,但地契还有二十年,尽管放心。买的话,那就两千两;租的话呢,一年一百两,按年付。”

狗子被吓了一跳。

他凑在我的耳边:“京城房价这么贵呢?”

我:“你以为呢?”

狗子忍不住抱怨:“两千两在新安,我都可以盖一座山庄还带地皮了。”

狗子抱怨完,迅速恢复神色,继续跟郑老头交涉:“不带唬我们的吧?你这房子怕是盖了有十多年了,还没怎么修过,老房子了都。”

郑老头很委屈:“公子啊,小老儿胆子再大,也不敢蒙你们啊。”

狗子:“外面都是这价?”

郑老头:“都是这价,实话说,我至少都让了三成了。”

狗子:“你等一下。”

狗子偏过头,有些惆怅地扶了扶脑门,然后把我和守田拉到一边。可以确定的是,老头在经过昨天的惊吓后,定然是不敢唬我们的,也就是说,两千两,已经是最低价了。可我们只有一千六,甚至那一百两已经破了快一半了。

狗子问我们:“说说?”

守田:“租呗。”

狗子:“但是我想买。”

我:“想归想,可你也得实际点啊。虽然我不太懂,但是铺子盘下来后,咱得需要一些本钱,你不是还说过,要预留不动资金什么的吗?”

守田看向我:“那倒是有一个办法。”

我:“别想打我剑的主意!”

狗子:“行了,我想到办法了。”

狗子说完,迅速转过身去,脸上也迅速恢复了泰然自若的神情。他对郑老头说:“我们决定了,买。但是,光房契不成,我还想把地皮也买下来。”

我和守田都看着狗子,不知道他又要玩什么把戏。

买地皮?把我们仨卖了都不够!

郑老头显然被吓一跳,继而开始为难起来:“这个……我这儿只有房契没有地契啊。地皮是官家的,小老儿这儿也拿不了主意。”

狗子更加镇定起来:“这你不用管,官家的手续,我们自己会办。但是这东西可没个准,假如办不下来,那你这房我也不太想要……这样吧,我们先付一半给你一千两,若是手续办齐全,定下来了,再给你剩下的一半。”

郑老头:“这个……”

狗子:“或者你去办齐手续也行,我能等。”

郑老头:“可我再过两天就要回苏州了呀,公子你……”

狗子依然不让老头说完:“所以咯,按我说的,既方便你也方便我,是不是?再说了,咱签下合约,这房子就在这儿,你还怕我卷着房子跑不成?”

郑老头犹豫。

狗子知道胜券在握,立即掏出一千两银票,无比豪迈地往桌子上一拍,说:“郑掌柜,你若同意,咱马上就签定合约,钱,也马上归你。”

看到这里,我终于暗暗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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