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很晚才睡着,爱德华的问题让我思考了太久,我不断的在心里比较自己对他究竟是恐惧多一点还是喜欢多一点,我必须要明确自己的态度,否则这对我们俩来说都是种伤害。然而,这个问题显然在梦里得到了解决。
一夜的梦境是杂乱的,我终于不再被那只烦人的野兽所侵扰,因为我显然已经见过更可怕的家伙。狼人和吸血鬼充斥了我的梦境,唯一让我感到欣慰的是,这不是一个太过于血腥可怕的梦,因为梦里爱德华一直在我身边———来自吸血鬼的保护,很好,我想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被感情冲昏头脑的人。
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还没有大亮起来,只有微弱的光线透过窗纱照射进来,不过还好,因为地灯还亮着房间里并不是一片黑暗,我拢了拢头发坐了起来,意识还有些朦胧,我的目光开始在床尾的栏杆上搜寻,试图找到自己的衣服,然后———
“哦!上帝!”对上那双金臻色的眼睛我真的完全被吓到了,一声高亢的惊呼直接冲出了我的喉咙,还带着可笑的破音。他似乎也被吓到了,迅速的从我房间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德瑞丝?你怎么了宝贝儿?”爸爸带着困意的声音很快从门外的走廊上传来,听起来他正在走过来———就像每个发现我在做噩梦的早晨那样。
我的脑子完全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的提高声音磕磕绊绊的回答,“um……我、我很好!爸爸,我在穿衣服!”说完,我终于能找回正常的反应了,我看向爱德华,用眼神把大脑里正在尖叫着的所有的问题抛给他,比如,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比如,为什么在这个时间出现?好吧,随便他怎么理解,总之,只要他能了解到我的谴责就好,我真的差点被他吓死!
最后那一句显然很有效的阻止了我爸爸的脚步,“好吧,可真早……”我听到他在低低的咕哝着,然后又拖着步子往回走,等听到他关上房门的声音,我才长出了口气。
“爱德华……”我看着他,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现在这种状况实在有点荒唐,“你……你在这儿干什么……?”我知道我现在语无伦次,但我真的不能表现得更好了。
“我很抱歉,看来我吓到你了,”爱德华的眼神闪了闪,犹豫了一下,然后缓步向我走来,“我答应过你要告诉你真相……”
“可是,你不觉得这个时间有点不妥吗?”我指出。
“嗯……显然是,但是我昨晚来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爱德华终于在我的床边停了下,他俯视着我,脸上显现出歉意的表情来,“我不确定如果我离开了,下次有勇气再来会是什么时候……”
我睁大了眼睛,艰难的问道,“昨晚……你是说,你一晚上都在这儿?”我多么希望他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任何一个女孩都不会想要自己毫无防备的睡相被暴露在心仪的对象面前,我一点都不想陷入关于自己有没有打呼或者流口水的纠结中,更别提我那些习惯性的哭喊和尖叫。
“嗯,”爱德华的感觉一向敏锐,我猜他已经想到了我在纠结什么,因为他立刻给了我一个安抚的微笑,“但是你昨晚睡得很安稳,是这一个月来最安稳的一次。”他的笑容里忽然间有了一种看起来很诡异的欣慰和愉悦。
“哦……不……”我完全被他的话击中了,木然的眨了眨眼,我真的不想去想他这话背后蕴含的意思,“不,你绝对不是那个意思,一个月,不,你没有……”我一点都不想去想象爱德华每天夜晚都会在我的房间看着我的景象,我向后退了一些,但他抱歉的微笑彻底击毁了我的期待,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捂脸的举动,“天……”
“如果这让你觉得不适,我可以道歉,但是……”爱德华悦耳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我只是想见你。”
他带着暖意的声音有效的终结了我那些杂乱的想法。我从来没听过爱德华说出过这样的话来,我惊讶的抬起头来,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很柔和,却又带着丝丝黯淡……我在又一次沉溺在他的眼神里之前忽然想起了那个不小心被我遗忘的事情———我在面对一个吸血鬼,凌晨的房间里,只有我和他。
呼吸有些急促起来,我是恐惧的吗?我悄悄的问自己,诚然是的,如果面对的仅仅是一个人类的男孩,我想我不会如此的忐忑难安,但这一切又完全是因为恐惧吗?不,我急剧的吸了口气,有些绝望地发现,这些所有的紧张和不安绝大多是并不是因为他是吸血鬼,而是因为他是爱德华,一个从第一眼开始就彻底的吸引了我的男孩子。
“你说……你想见我?”我知道这时候我或许该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安危问题上,但是我真的没办法不去关注这句明显让我有所期待的话。
“没错。”爱德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在下定某种决心一样,金色的眼眸看起来很认真,“这一个月很难熬……我不能明张目胆的去看你,所以只能从别人的思想中去寻找你的身影,我唯一庆幸的是你足够吸引别人的眼球……但是,这对我来说远远不够,我不喜欢在看到你的时候还要配着那些属于别人的乱七八糟的解说,我只想安静的看着你。”
他的语速并不快,说的也很有条理,但是依旧让我一头雾水,我压抑着自己逐渐雀跃起来的心情,“在别人的思想中……?”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或者说,我有那么点想法,但是那太离奇了。
爱德华轻轻地笑了起来,“你很会抓关键词。没错……在别人的思想中,德瑞丝,我准备回答你昨天的那个问题了,那个问题相对简单点,所以,我们可以从那里开始。”
昨天的问题,我一时有些想不起他指的究竟是什么问题,但还好,爱德华并不打算让我去思考,“你昨天不是问我为什么知道你打了那个……保罗吗?”
爱德华的眼底泛起让人难以辨别的情绪波动,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我想我必须屏息静气才能从他模糊的音调中听出那个答案,“我能听到别人的想法,当然,‘听’并不是一个准确的形容词,当人们开始想象某种画面,我也能看到。”
好吧,虽然我可能在刚刚有了那么一点不靠谱的猜测作为心理准备,但是当这种事情被证实的时候,我无法不感到惊讶,“……类似于……读心术……?”这就是相对简单的问题?!我为他的思考方式感到不可思议,一个人可以完全看到另一个人的思想,我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现实生活中……哦不,我在心里对自己鄙夷道,连吸血鬼和狼人都有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吗?或许我该理解爱德华,这和他一直隐藏的秘密相比较起来,或许真的是要“简单”些。
“是的。”他承认道。
我抽了一口气,忽然意识到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艰涩的问道,“那么……至今为止,你都能听到我的想法?”我不能想象,这一个月来如果他一直都知道我的想法……想想吧,一个表面上对你冷淡无比的女孩子其实满脑子都是关于你的事情———我真的不敢想象我在爱德华的眼中会变得多么可笑。我命令自己不要发出挫败的呻/吟,但这真的很难。
还好,爱德华很快从这种焦虑中拯救了我,他停了一下,语气有点无奈的说道,“事实上,从拥有这个天赋开始,我从没遇到过例外,直到遇见你。”
我愣了愣,他的话让我感到惊讶,“你是说……”
“我什么都听不到,”爱德华专注地看着我,眼睛里的光芒开始流动起来,他喃喃低语着,“你知道那是一种多么奇妙的感觉吗?那么长的时间里,我遇到的每个人在我面前都无所遁形,他们就像一本本我已经读了无数遍的书,当你对里面的内容熟识到能倒背如流的时候,你就永远不会有兴趣再翻开它们了。但是你,只看得到封面———极为吸引我的漂亮封面,而且如果不去碰触,就永远是一片空白,等到我真的试着翻开……每一页、每一行、每个字,都充满着未知与惊喜,我永远都猜不到后面的内容,也永远都压抑不住想要阅读下去的冲动……我找了太久,才找到这样一本书,或许,这也是这世界上唯一的一本。”
爱德华显然努力的在让自己的笑容里多一些揶揄的意味,我觉得他或许是想要让接下来的话题更轻松一些,但这一点都不妨碍我从里面听出那些让我关心的讯息来,除了心思不会被彻底的摆在阳光下的事情让我松了一口气以外,更重要的是,他在告诉我,我对他是不同的。
我压抑着有些躁动起来的心跳,把被子下面的腿盘了起来,然后轻轻拍了一下床,“坐下说吧。”
爱德华楞了一下,然后轻叹了一口气,“你总是做出轻率的选择。”但他还是坐了下来,而且并不是像我想象的那样坐在床尾尽量的远离我,而是刚好坐在我刚刚拍过的位置,他的手就放在距离我曲起的膝盖大约5英寸的地方,最起码,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我安慰的想到。
“这真是个惊人的天赋。”我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尽量不要让自己再显示出之前那样惊讶的样子,这对我们接下来的谈话没有好处,表现得平静些大概多少可以减轻一些他的压力。
“大概只有你才会这样想……”爱德华勾了一下唇角,“你知道,这对别人来说并不是一种能让他们感觉到愉快的能力,有时候,包括对我的家人也一样,人总是需要有隐私的。”
“我想我能理解那种感觉。”就像我刚刚担心自己会被他探知想法的时候的感觉,我的心情忽然又有点怪异起来,或许,爱德华不会想要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的,我是说,如果我也是那些能够一目了然的“书本”之一,说不定他就不会想要翻开来看看了,因为,我绝对不会是一本积极向上的健康读物。
在爱德华面前我常常会不能很好的管理自己的表情,他仔细的打量着我,眼睛里浮上了一些忧虑,“这让你……感到不快吗?”
“哦,不,”我立刻摇了摇头,不想让他觉得我是对他这种能探知别人隐私的能力心怀排斥,“我只是忽然想到了别的东西。”
“一些不太好的东西?”爱德华反应很快的反问道,语气里有着一贯的探究和好奇。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总算有点明白为什么他总是喜欢用这样的语气和我交谈了,也许对他来说,这比较像某种有趣的猜谜游戏,那种答案并不能一目了然的感觉让他觉得新奇,“所以,现在变成我来回答问题了吗?“
“哦,和你说话总能让我忘记一些东西。”爱德华苦笑了一下,“好吧,那我们下面该谈什么?”他直视着我,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为什么我会拥有这种能力?”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咽了口唾沫,一旦这个问题被说开,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秘密了,留下的是抉择,我会怎么选我早就有了答案,我昨晚真的想了不少。但是他呢?从之前的种种来看,他或许比我还要在乎这个问题。
“我愿意?”爱德华轻笑了一下,眼神迷茫起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是否愿意,但是我不能在你面前隐藏了,我思考过,究竟是告诉你还是彻底的从你的生活中消失……但是,我发现这个选择一点都不难做。”
我呼吸一窒,忧虑甚至盖过了那点喜悦,说真的,我一点都不喜欢他谈到曾经思考过远离我的话题。
“好吧,或许该从1918年说起,”他的目光依旧集中在我的脸上,我知道他想从我的表情里面看出一些能让他打住话题的东西,所以我只能更加竭力的控制,“我那一年……17岁。”
很好,我维持了自己的平静,因为在关于年龄这一点上雅各布已经给我打好了预防针。……好吧,那个预防针的力度可能不太够,我悄悄地在被子下面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起来的手指,这比我预想的还要久远一点。
我的安静让爱德华有些意外,但这也让他不得不继续他的话题,“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了,我从小就对军人的生活满怀憧憬,又是在十七岁这样的年龄……所以,我做梦都想着上战场,但是,我的妈妈很害怕,显然,她比我更明白战争的残酷性。”爱德华微微的垂下了眼,我一时有些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她日夜祈祷战争能在我满十八岁前结束,希望我能躲过军队的征召,最后,我确实没能够如愿……因为西班牙流感在我居住的芝加哥爆发了,死了很多人。我和我的家人都被感染了,被送进了医院,那真的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你难以想象当时有多少人因此丧生……而在我家,最先死去的,是我的父亲。”他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有变,声调也依旧平稳,可是我却莫名的觉得胸口有些闷起来,我把藏在被子下面的那只手抽出来,然后试探着轻轻地盖在了他的手背上,依旧是冰冷而坚硬的触感,爱德华飞快的抬头看了我一眼,但也只是一眼而已,“然后,我的母亲也病危了,在离世前,她苦苦的哀求一位医生一定要救我,就像……她知道那位医生真的有某种能力从死神手中将我夺回一样。但是她成功了,她去世后,那位医生把我偷偷地运出了医院,然后给了我生存下去的希望———”爱德华忽然顿住了,他深深的呼吸着,像是在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然后,缓慢的、坚定的把目光再次移回了我的脸上,“以另一种方式。”他轻声的总结,像是怕吓到我一样,“当我醒来,那场折磨了我许久的病已经彻底的消失,我……拥有了永恒的生命,我的外表不再老去,我的身体不再温暖,我的皮肤不再柔软,我也不能再肆无忌惮的享受阳光……我的大脑里开始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最重要的是,我开始渴望人类的血液。那时候,我终于意识到,我变成了什么———”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语调冰冷的说出了那个词,“吸血鬼。”
我的呼吸快要停止了,雅各布告诉我是一回事,我自己思考了一晚是一回事,但是当爱德华亲口告诉我的时候,这真的又是另一回事了。尤其是他在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的时候,冰冷的、没有丝毫感情的,就好像他正在把之前那些所有的带着人类特征的面具一层层的剥掉,没有了温柔,没有了优雅,没有了体贴,剩下的,只是一种属于捕食者的姿态,一种居高临下的威胁感,危险的,无情的,美丽的,更是致命的。
我从没像这一刻一样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孱弱,也从没像这一刻一样真正的了解到吸血鬼是一种怎么样的存在,他会要了我的命的,这样的想法自己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你害怕吗?德瑞丝。”爱德华温柔的轻声问道,金臻色的眼睛里含着无限的绝望。
“不……”我哽咽着,硬逼自己清晰的吐出那个字来。
“你在撒谎。”爱德华的眼睛里浮现出一抹悲哀的笑意,我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苍白的脸。他轻轻地把手从我的手下抽出来,“你的手没那么温暖了……别害怕,德瑞丝,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的。”他抬起手来,逐渐的靠近我,却最终又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他的眼神是那么的缱绻悲凉,闪动着的金色美丽得不可思议,忽然间,一种惊慌的感觉挣扎着从那些层层包裹着我的恐惧中挣脱出来,扯回了我的理智———做点什么,德瑞丝,别在这个时候伤害他,我对自己哀求道。
我拼命压抑住那股战栗的感觉,鼓足勇气一把握住了爱德华正在收回去的手,他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讶。
“你……”
“我害怕。”我沙哑地承认道。
爱德华僵了一下,然后,眼睛黯淡了下来,温和的说道,“很好。”
“但是,这是因为你故意吓我。”我费了很大的劲才让指责忠实的出现在我的语气里,“我昨天晚上威胁山姆的时候都没这么害怕过,如果你不摆出那副样子故意吓我,我绝不可能表现的这么差劲,山姆的样子可比你丑多了。”
“……什么?”爱德华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他被我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你,去威胁狼人了?”他最后一个音调显然提高了。
“对,”他的失常终于让我找回了一些正常,也让我确定他确实是故意做出那副样子来吓我的,“他因为昨天的事想找你们的麻烦,我就说如果他敢那么做,我就把保罗关进少年管教所。”很好,我开始有能力控制自己不要抖得像个帕金森患者了。
爱德华像是被我的话惊得忘记了反应,半晌,他才忽然反手握住了我的手腕,眼里的焦急溢于言表,“你疯了?我说过这件事我们可以解决,你去招惹他们干什么?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吗!”他的眼神开始在我身上来回的打量,像是要确定我是否完好无损,我从他急切的态度中找回了更多的勇气。
“怕,我当然怕。看到山姆的时候我都要怕死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担心着他是不是会突然变成狼给我一口……”我回想着昨天的每一幕,咬着唇低声说道,说真的,我不知道我这会儿成倍增加的莫名的委屈感和恐惧感是哪里来的,明明昨晚还好的,“但是爱德华,我知道这件事如果由我来解决比你们去解决要好办得多,比利不会允许他伤害我的。我不想你和他们有所争斗,不想让你遭遇到任何有可能伤害你的事情……所以我去了,即使我怕的要死,我还是去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不由自主的收紧握在他手上的手指,轻声问道。和爱德华比起来,山姆他们才是最让我感到恐惧的,我相信爱德华也知道这一点,但是我愿意为了他去面对山姆。或许在我对我们的关系进行思考前,我的行为已经决定了答案。
爱就是义无反顾,我第一次理解了妈妈的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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