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旅途中的闲聊（下）

“嗯，我们冲出去以后，就看见了一伙强盗。那是一群不知道为什么闯进这个贫穷村庄的该死家伙，或许他们本来就没指望抢到什么东西，只是单纯想来杀人，听听无辜村民的惨叫而已。就在那时，我看见了马歇尔从来没有展现出的一面。”

小小的村庄里，依然是像往常一样的贫穷景象，一堆堆已经摘走了穗子的稻秆被随意地一堆堆地堆放在村民的小屋边，但与往常不一样的是，今天的草堆上，染上了鲜血的颜色。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们这里很穷！没有什么好抢的！”

一个男人捂着自己的右臂躺在草堆上，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被砍断一半的右臂中流出来，把身下的草堆染上炫目的鲜红。

“少废话！你还真是吵啊！本大爷高兴，轮得到你们这些渣滓来对本大爷指手画脚吗？！”

一个扛着劣质大刀的男人粗暴地打断了男人的话，然后挥舞起自己的武器砍向眼前这个手无寸铁，毫无反抗能力的村民。

那颗头颅应声落地，在地上滚了两圈，男人的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不理解，眼前的这伙人，究竟为什么要杀自己。

“神父……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对他们来说没有一点利益可言吧？”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充满了恐惧，抬头看向身边的神父时，却看见了之前从未在马歇尔脸上看见过的神情，那种神情的名字叫做——愤怒。眼前的马歇尔露出了之前从来没有露出过的愤怒神情。

“因为他们不是人。只是野兽而已，不……说他们是野兽太抬举他们了。他们只是些渣滓而已。”

马歇尔愤怒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强盗，而强盗显然也已经听到了马歇尔在说自己，于是怒目圆睁着看向这边，先前挥刀的强盗大声的叫骂道，

“喂，你这该死的神父！你说谁是垃圾？放心吧，下一个就把你教堂的人全部杀光。”

“你这种家伙是不会得到光明神的宽恕的，而且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踏进教堂一步的。”

马歇尔脸上出奇的平静，此时他的右手伸到了宽大的牧师袍里，不知道在摸索着什么东西。

“去死吧！”

强盗带着狰狞的表情向着这边扑了过来，但下一刻，一柄高悬的金色战锤却毫无征兆地自天空中落下，强盗顿时脑浆迸溅，此时他的神情就像是刚刚被杀害的村民一模一样，眼神中充满了不解。

这是马歇尔唯一学会了的法术，不，与其说法术，倒不如说是神术——惩击（smite），虽然是大部分牧师都会使用的基础神术，但那时的马歇尔在我眼里却像传说中的天使般浑身散发出圣洁的光芒。

“快！快点杀了那个牧师！该死，这种地方怎么会出现职业者。”

看到自己的同伴死去，其余的强盗明显惊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恐惧，但接下来却是更加狰狞地挥舞着武器扑向了这边，为首强盗的长剑更是已经到了马歇尔的面前，

“兄弟们，不用担心！虽说是职业者，但毕竟只是个需要咏唱的牧师而已！一起把他干掉！”

“我说过了，只要我活着，你们就不可能跨入教堂一步。”

宽大的牧师袍中，一柄坚硬的物体出现了，那是一柄银色的长剑，剑柄上，代表着救赎和惩戒的荆棘盘旋而上。

银色的闪光如同闪电般在空中飞快划过，一颗头颅也随之落地。

鲜血溅上了马歇尔洁白的牧师袍，此时的马歇尔完全不再是之前那个温和的传教者，而是一名战士，为了自己信仰而战的战士，我呆呆地站在教堂门口。

“艾尔提斯，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教你光明神的教义了。”

马歇尔并没有回头，但是能够听得出来，现在他的语气是跟往常完全不一样的坚定，虽然牧师袍上沾满鲜血，就算面前站着数倍于自己的嗜血之徒，但他的语气里并没有一丝胆怯，

“光明神能够给你的，并不是永久的庇护，你从神那里获得的，只有名为“勇气”的力量，用这力量去保护你想保护的东西！这就是光明神的庇护！正因为这样，光明神才值得我们去信仰！”

到最后，马歇尔的话语几乎是完全怒吼出来的，那柄银色的长剑在强盗中翻飞着，一个个强盗倒下，那洁白的牧师袍也被鲜血渲染地越发红了，直到那柄剑被连着牧师的手一起飞到我的脚边，马歇尔的行动也永远地停止了……

“这……这怎么可能。只不过是个牧师，这根本不可能！”

此时气势汹汹的强盗们，只剩下一个，正把手里的刀从倒下的牧师身体中拔出，脸上满怀着恐惧和难以置信，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小小的牧师竟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这是他一辈子也不可能明白的。

我麻木地看向四周，在教堂的四周，有一些怯懦的目光，不安地打量着这边的情况，那是村里的大家。

为什么……为什么宁愿被杀掉也不去帮帮马歇尔？为什么只站在那里看着……为什么不做点什么……对了，我没有资格去指责他们，我，我也只是站在这里看着，仅此而已。

鬼使神差的，我摘下了一直悬挂着的那块盾牌，光滑的盾面上倒映着我的脸，不过为什么……我的脸上没有表情呢，难道我不应该感到悲伤吗？

我从地上捡起那柄长剑，那柄荆棘缠绕着的长剑，同时也是从马歇尔的手中捡起了那柄长剑，那柄我只见过一次马歇尔挥舞过的长剑，也接过了这牧师，这默默无闻的牧师，最后交给我的东西。

盾牌将胡乱砍来的刀偏向一边，那柄银色的长剑被我深深地刺入了强盗的胸膛，一切都重归平静，村庄保住了，在四周提心吊胆担心着的村民们终于欢呼了起来。

教堂也保住了，只是，永远失去了教堂里的牧师——这座教堂再也不会有牧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