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里面请。”

老夫人和身后的人都侧过身，让出路来。

顾谨言含笑应了，却以晚辈礼与沈辞一左一右的扶着老夫人同行。

进了寿安院的堂屋，老夫人正想让顾谨言上座，却被他抢先道：“祖母可别说什么君臣之礼的话，谨言不日就要娶阿辞过门，成为是您的孙婿，是您的晚辈。”

老夫人的话被堵住，一时还真就没了主意，不由得将目光转向沈辞。

“祖母，这屋子里您最大，坐在上座是应该的。”沈辞知道顾谨言的心思，也不好拂了他的意，便配合道：“我和顾…太子殿下坐在您身边说话就是。”

顾谨言附和了一句。

老夫人闻言，也就不在坚持，坦然的在上首坐了。

到底也是个经历半世浮沉的人了，老夫人年轻时也是颇为传奇的女子，就是皇上在她面前，也多是加以礼待。

之所以对顾谨言这般客气，也是为了日后沈辞嫁过去了，不受闲气不被为难，将日子过好。

毕竟自己的日子还得靠自己经营才行。

其余人对着太子的时候可没老夫人这般坦然。

这段日子，顾谨言虽然常往侯府跑，但他们却没什么机会见到。接待他的，一直都是老夫人和沈长青两兄弟。

众人规规矩矩的按着长幼一一坐好后，都下意识的敛了几分神色，将腰背挺得笔直，除了偶尔插几句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听着顾谨言与老夫人说话逗趣。

“……大哥二哥能够留京，应该谢谢太子殿下，不如殿下今个儿就留下用晚饭吧。”沈辞突然道。

顾谨言直觉幸福来的太突然……阿辞今日是不是，有些太主动了？

不仅去探望他，还允诺与他出去游玩，这会儿又留他用晚饭……

这可是以前，他只能想想的事情。没想到今日竟然一一成真了……果然梦想还是要有的。

晚饭是厨房精心准备的，侯府的用度，虽不及皇室，但也是不差的。

最重要的是，顾谨言的这一份是沈辞亲自下厨做的。

用过晚饭，众人拉家常了一会儿，老夫人就推说自己累了，让沈辞陪太子一会儿，其余人都各回各院。

顾谨言求之不得，自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失礼的。

只是他原本以为可以去沈辞的院子里看看的，不想她只是拉着他在花园走了一会儿，就道：“时候不早了，我已经让沈叔备了马车，殿下早些回去歇息吧。”

又从寄暖的手上取了药包，递过去道：“这是用来泡药浴的，殿下回去直接加在浴桶里就可以。”又从荷包里掏了几张叠好的纸：“这是几道适合殿下用的药膳……”

顾谨言不知怎么的，心头微堵，突然道：“阿辞做这些就只是为了我的身子好起来么？”而不是爱上我这个人……

沈辞微愣，不知他怎么了，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照做的。”顾谨言声音微闷，有些难言的失落。

沈辞虽觉奇怪，但并没有多问，估计问了，以顾谨言那傲娇的性子也只会说没事。

送他出门的这一路，她又嘱咐了许多，但瞧他那一副心不在焉突然失落的样子，她只好又将话与青桁交代了一遍：“……要早睡早起……无论发生什么，让他切勿动怒生气。”

青桁起初还有几分不以为然的，毕竟他家殿下的病，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症，怎么会凭几道药膳就起什么作用？

但随着沈辞越说越详细，他下意识的慎重起来，将她的嘱咐一一记好：“太子妃放心，属下记住了。”

沈辞点了点头，青桁还是比较稳重的，也懂一些医理，她信得过。

出了侯府大门，早有马车在外等候。

“阿辞，我走了。”顾谨言上车后，撩起布帘看向沈辞道。

沈辞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面色冷淡。

顾谨言微微有些皱眉，阿辞似乎一到外面……就会变得对他特别冷淡？

他目光深深的望向沈辞，最后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坐回马车，淡声道：“走吧。”

青桁应声坐到车夫的另一边。

目送着马车缓缓消失，沈辞抬头瞧了瞧天色，眸中的温度又冷了几分。

她转过身，边往回走边对寄暖吩咐道：“让芝桃做份……”说到这，她声音微顿：“去厨房要一份桂花糕来，在沏壶茶来。”想了想，她还是补充道：“要云山雾茶。”

寄暖微愣，虽心有疑惑但也没有多问，在岔路的时候和沈辞分开，往厨房去了。

……

夜半，凉风凉风渐起，月悬于空，一道黑影避过巡逻的人，从侯府的后门潜到辞镜院。

沈辞这会儿正坐在院中的石桌前，是不是得往温着茶壶的炭炉里添上一小节银炭。

院子里的每一间屋子都已经熄了灯。

“辞妹妹？”黑影四处打量，小心翼翼踏进院子后，借着月光看见院中人的侧颜，试探着喊了一声。

沈辞并未转身，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握紧，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情绪，声音低沉道：“文桥哥哥，你来了，辞儿等你许久了。”

“你知道我会来？”武文桥闻言，添了几分警惕，并未在往前走，而停在原地打量沈辞以及四周。

“文桥哥哥那日不是说今天会来探望我么？”沈辞偏过头，之前的恨意已经散去，此时浮现在她脸上的，只剩天真和见到心爱之人的羞怯：“难道文桥哥哥忘了么？是不是因为我要嫁给顾谨言，所以你才……若是这样，那我便不嫁了，反正我只喜欢……”她突然难过起来，声音哽咽的说不下去，眼中聚满泪水，仿佛下一刻就要决堤。

武文桥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来他究竟何时说过今天会来……不过这种搪塞的话他确实也说过不少，记不住也是正常。

如今沈辞这般说了，他更是慌张的顾不上去细想，忙劝道：“辞妹妹，莫要胡言，太子……太子身份贵重，不是你我可以抗衡的，若是真的惹怒了他，还会连累你我的家族，你万不可冲动。”

他又道：“无论你嫁给谁，我的心中都始终只有你一个。我早就已经想好了，这辈子我都会为你守身如玉，终身不娶。”

“辞妹妹，我今生所求，唯你安好而已……所以，答应我，不要做傻事说傻话好么？”

他走上前，自认为深情的告白着，却不知沈辞低垂的眼中，早已恨意翻涌。

呵，好一个守身如玉，终身不娶！

前世，她还真就信了他的鬼话，以为他就是因此被家族厌弃，才始终心存愧疚，下了决心除去顾谨言，辅佐他跟随的九皇子顾谨时，为他赚一个锦绣前程……

却不想，他的守身如玉、终身不娶不过就是一些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