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功了。

他当时便腾空而起，浑身金光弥漫，变成了一只展翅的雄鹰。

这时候天边的景象和他出生的时候极其相似，但不知强烈了多少倍。

金色愈来愈强烈，几乎覆盖了整个战场。

所有人眼中除了那耀眼的金色就什么也无了。

枷坷太强大了。

雄鹰仰天长啸，尖锐的声音几乎把天空都撕出了一道裂缝。

却没有扯坏哪怕一点点他引来的金光。

被金光覆上的所有恶魔不论高低全部都像是寺庙里的罗汉一样被漆成了金色。

然后当一切结束的时候，金光逐渐消失，它们也就随之土崩瓦解。

但是枷坷不见了。

只留下那条断臂，断臂连接的手中紧紧地捏着一张纸条。

圣辰殿主在尘埃未落的时候将被捏得变形的纸条展开来看。

那是一道方子，一道几乎挽救了当时所有被魔族伤害伤口已经被噩石的病毒传染的方子。

那是枷坷留下的最宝贵的遗书。

他希望能用这个救回所有在战场中心中惶恐，那些为了不变成恶魔暗自盘算自我了结的人。

当然，这就是我们今天喝的那个鬼东西。据说当时刚泡出来的时候味道比现在还可怕，但是所有将士们都是含着眼泪一点也没有犹豫地一口喝下去了。

百里明月还记得当时兄长那有些不解的眉头。

据说那只遗留下来的手臂变成了一根木棍，只有他生前认识的人才能看见，其他人都不会看见。

枷坷的手臂的小拇指处有一个他不知什么时候刻上去的“无名”。他希望自己下辈子做一个无名之人。

他觉得这回战局是自己害了所有人。

后来他认识的人都一个个死掉了，也就没有人能在看到那条无名之棍了。

“故事就到这里了。”百里列月当时是这么结束的。

百里明月也不知现在她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手脚冰凉。

那么梁可的武器……就是枷坷的手臂变成的？

不是说只有他生前认识的人才能看到那根棍子吗？梁可是怎么发现的？

而且……现在他们，她、赖岚锦、安峥、教官、其他人，都能够看到。

梁可见她的脸色突然变白，关心地问道：“百里明月，你没事吧。”

百里明月紧了紧刚刚思考时不经意攥起的拳头，摇了摇头。

“真的没事？”梁可还是觉得她现在的状况不对劲儿，连脸上一贯的笑容都失去了。

百里明月的声音有些颤抖：“梁可，你知道你那根无名之棍的来历吗？”

梁可听到这句话，有些好奇，便探过神来，凑到百里明月身边，这个动作就已经把他的意图完全表达出来了。

百里明月轻轻地咬着唇，把所有她刚刚想到的东西都说了一遍。

梁可的表情开始一点点变换，刚开始还是一副听童话的认真模样，到后来面色已经有点扭曲了。

当百里明月把所有都讲完之后，梁可已经瘫到了床上，一脸苦大仇深。

想他这种连饭桌上的食物都是以素菜为主的人，知道了自己所用的武器是一条已经放了有几千年的死人的手臂了之后，会有什么想法？

他有些僵硬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盯着手上的纹身，有种迫切的欲望把它给拎出来，然后切断所有与它的联系。

但是纹身似乎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静静地在那待着。

或许也有一些反应，它的颜色变淡了些，和他的肤色接近了许多，似乎想要逃避他的视线。

但还是有残留的，梁可恶狠狠地瞪了它几眼，放弃了挣扎。整个人瘫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

百里明月双手撑着脸，在旁边看着他。她脸上的笑容好象又回来了，大眼睛有点弯，浅浅地含着笑意——好象她就是一个永远不会被任何因素影响的快乐女孩。

如果当某天，连她的笑容都不复存在了。

那这个世界大概就真的不可挽回了吧。

———分界线———

校长办公室。

一身白色缀着藏青色花纹的老人眉头紧锁，他浑浊但依旧晶亮的眼睛看着摊在面前的图片。

“预言……”他的声音比上回好象苍老了很多，脸上的皱纹仿佛已将他埋没得看不出年轻的模样。

“您不希望它降临？”

他的身边站着一位浑身笼在白衣的女子，洁白的笠帽下垂下层层白纱，根本无法一窥其真容。

她没有一点肌肤裸露在外，连手腕上未被手套遮住的地方也覆着层层白纱，但是从其中那隐隐约约的美丽中，也知道这是一位极其婉约的佳人。

她的声音很柔和，像是柔柔的棉絮，一下下不带力道地撞击着人的耳朵，让人很痴迷这种感觉。

“没有……”老人轻微地叹息了一声，吐出的气流轻轻吹起他鬓角垂下的银发，白色的发丝在空中清扬，却已被窗外照进来的光模糊了身影。

“该来的总回来的，我只是……”

他看着窗外，已经被秋风褪光枝叶的树干上的褶皱更好像清晰了。他的眉眼深邃了许多：“我只是……想不到会来的这么快。”

他不轻不重地咳了几下，苍老得像一截枯枝的手慢慢按上桌上的照片——正是梁可做出预言的那一幕，但照片上却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凶恶的魔兽，吃惊的人群。

只是看不到梁可的身影，他好像不会在画纸上停留。

“预言是不应该被捕捉的。”老人发出了一声叹息。

女子静静地看着老人的动作，突然说道：“‘当最纯净的鲜血在魔鬼的掌中凝结’，最纯净……先生，您有没有想到了什么？”

老人轻微地笑了笑：“净化之力吗？又是一个传说中的存在，甚至连史上都未曾记载过的能力——那种传说中，能把恶魔连根清除的能力。”

女子的声音中带出了一份期待：“那这则预言是不是预示着他会在我们这个时代出现呢？您也知道，所有的预言都会在预言者死亡之前有所应验。”

“‘在魔鬼的掌中凝结’你忽略了这一句话，魔鬼除了恶魔还有谁？这个孩子，应该……咳咳咳”

他突然弯下腰，猛烈地咳嗽起来。

女子担心地问道：“您没事吧，要不要……”

老人摇头，有些艰难地从桌上扯下一截纸巾，将胡子上不应该有的色彩粗暴地擦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