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对皇帝没有半点动心，那是自欺欺人。

年轻有为，帅气俊朗，斯文有礼。

这三点好处，普通人任得其一都算是佳配，更何况沈忱还拥有四海。

年少时的春心总是荡漾。

她本来以为自己高洁，只爱文章中的陆才子，却发现原来也不过是个俗之又俗的人。

以为自己进宫是为了秦家，其实还是私心多些。

想证明自己，想征服沈忱。

天一书阁的过往还历历在目，却物是人非事事休。

她只是在恰好的时间遇上了恰好心绪的皇帝，却不是对于皇上来说恰好的那个人。

血迹被妙手化成了一朵桃花瓣，秦琢心望着绣品，心里一片茫然。

未来究竟何去何从，她现在毫无头绪。

若要就此避居深宫，不管是为了秦家还是她自己，都不甘心。

但是要曲意逢迎，活成皇帝需要的样子，秦琢心又违背不了自己的心。

做活计的时间久了，颈子酸疼，她轻轻叹口气，算着魏蓁回来的日子，露出了点难得的笑意。

……

锦帘轻动，帷帐里传出了娇喘声和闷哼声，男女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成了一片低吟。

沈忱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吼，结束了这场白日里的战斗。周身的热度熄了一些，身子的酸软却又漫了上来。

他抬起手臂捂住眼睛，黏腻的感觉爬了上来。

一把火无来由地从心头窜起，沈忱推开靠在他身上的女人，声音沙哑道：“朱贤海！”

帘外隐隐约约现出了个人形的轮廓，朱贤海跪在地上听候吩咐。

“申采女伺候不周，降为答应。”

床边的女子脸色惨白，趴在床角瑟瑟发抖：“皇上，贱妾是哪里犯了……”

“把申答应送回去。”沈忱依旧闭着眼睛，没有理睬女人的问题。

申十娘垂下头，仓仓皇皇地披上了衣服，从沈忱的脚头爬了出去，跪在地上磕头谢恩。

“申答应，咱们这就走吧。”朱贤海倒是态度和蔼，客客气气地将申十娘送了出去。

绣着龙纹的床帘一层层叠着挡住了光，沈忱却依旧用手捂着眼睛。

各种复杂的感情涌在心头，脑海里始终像有人在相互对战。

身体酸软舒爽，灵魂却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一切。

床上一片狼藉，帐子里充满情欲的味道，像是在提醒他刚刚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厌烦地握紧拳头，沈忱不能接受现在的自己。白日宣淫，自开国以来便从未有过。

他向来以沈年为楷模，时时要求自己，而今却过了界，如何能不懊悔。

可不知道又为什么，一种舒爽的感觉始终萦绕在周身，从心底里反复燃烧着一种欲望。

申十娘柔婉的娇声断断续续回响在耳侧，沈忱的瞳孔渐渐涣散。

“皇上，国子监祭酒李大人上折请见您。”

殿门外传来朱贤海的通报声，沈忱像是突然被戳醒，狠狠抓起床上的被褥又松开。

“宣他觐见。”他沉声说到，想想又添了一句：“让申答应禁足一个月。”

“是，皇上。”

“三个月吧。”

“是，皇上。”

似是愧疚感得到疏解，沈忱的表情又恢复了从前，嫌弃地看一眼床铺，他转身拉开帷帘踏了出去。

申采女被降为申答应，又被皇上禁足三个月的消息，没到半个时辰就传遍了宫内。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人们总是会对不相干人的倒霉抱着幸灾乐祸的心理。

申十娘的侍女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背后总觉得有暧昧的目光黏着，耳边有细碎的话语声。

猛地回头，却全都变成了遮遮掩掩的若无其事。

她挺了挺脊背，咬着牙向前走，却不知不觉背又垮了下来。

“真是好笑，刚刚还趾高气昂的，现在又跟没骨头似的软趴趴了。”一个宫女杵着扫帚，倚在树下和另一位宫女小声交谈。

“是啊，是啊。阿桂你不知道，马嬷嬷都说，她在宫里那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情。”

“靠着美色媚上的人，能有什么样的好下场？”

两个宫女正交谈地热火朝天，却不妨管事的姑姑已经绕在了她们背后。

“这么闲的吗？”冷沉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把两个小宫女吓了一跳。

“季姑姑！”面色慌乱的低下头，她们齐声喊道。

“如果当差的时候闲了下来，很可能就会到刑事房彻底闲下来。”

季姑姑脸上是一副阴沉沉的模样，说出的话也把两个小宫女吓的噤若寒蝉。

刑事房是专门处罚犯了错宫人的地方，里面都是积年的老嬷嬷，见惯了世面，下手毫不留情。

“申答应如何，也是皇后娘娘抬的人，轮得到我们奴婢在这里嚼舌根子？”

冷冷地撂下这句话，季姑姑重又警告性地看了两个小宫女一眼，方转身离开。

“呼……”两人齐齐地舒了一口气，又对看一眼。

“刚刚好吓人，幸好是撞在季姑姑的手上。”起先说话的宫女拍着胸脯小声地说到。

“可我觉得，季姑姑那副模样也很怕人，摸不清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另外一个小宫女却不乐观，脸色依旧惊疑不定。

“你放心，季姑姑人看着冷清，心地却是很好的，我有两个同乡都在她手下做事。”

“你看不出，刚刚她是在提醒我俩呢。季姑姑意思申答应有着皇后做靠山，终究还是会上去的，让我们谨言慎行。”

“啊。”还在惊疑的小宫女轻轻叫了一声，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在这宫里，像季姑姑这样的人，真是难得。”起先一个小宫女为两人的对话做了个简单的结尾，拍拍后者道：“咱们还是好好当差吧，早点扫完，去我房里吃蜜饯。”

两个小宫女口中的季姑姑，季岑，此时正在暖房里伺候一盆十八学士。

她高高的颧骨固定在单一的位置，两只丹凤眼微微眯着，正用手小心地给茶花修剪枝叶。

“季姑姑，皇后娘娘要的茶花，这里可准备好了？”

一个红衣的小宫女蹦蹦跳跳地闯了进来，她年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扎着两个简单的小辫儿。

“好了，就在这里，让人来抬走吧。”季姑姑站直身子，用手简单地划了一片范围。

“这盆也是吗？哇，开的可真好看！”小宫女凑近十八学士细看，面上一派天真烂漫。